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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截胡 楚容,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统御八方,怀柔远人, 德被四海。为保黎民安康,免于战乱, 朕心怜悯, 特赦楚容,放归故土。”

    “然将军李檀勇猛有余, 谋略不足,险些酿成大祸。为敬效尤,特罚俸一年, 剥去镇远将军名号,削爵位一等,军棍八十, 以示惩戒。望尔今后慎思慎行,以免贻误国事, 钦此。”

    谢玄猛地松了一口气, 而李檀震惊之余,则是满脸通红,俯下身去道:“臣遵旨。”

    他接过圣旨,愤恨的看着谢玄。

    谢玄唇角一勾:“还不快放我们离开?”

    李檀一字一句道:“还请燕帝遵守诺言”

    “放心。”谢玄打断道, “待朕离开后, 自会撤军。”

    李檀饶是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粗声道:“让他们离开!”

    周围的士兵齐刷刷让路,谢玄的人早已在外面备好了马车,只等人一出来, 就启程离开。

    直到谢玄带着楚容,坐进马车,他一颗心才彻底落下。

    还好齐琛最后是答应了,否则

    他漆黑的眼神落在楚容身上,看了片刻,又掀起眼皮,刻薄道:“你的阿旻呢?他怎么不来救你?”

    楚容充耳不闻,凝神的看着窗外。

    “方才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慕容旻,是我。”谢玄狞笑道,“你再不情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你不要以为朕这样做,你就可以得寸进尺。你当初射我那一箭还没算账,欠我这么多,你就这么死了,朕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语气幽怨,从见面到现在,楚容射他那一箭不知提了多少次,可见怨气有多重。

    楚容听到他这话,总算有了些反应。

    察觉到这一点,谢玄继续道;“当初你那一箭差点将我送入鬼门关,大夫说若再偏一些,兴许命就没了。我躺了一个多月,下床时腿都是僵的。”

    楚容终于看了他一眼。

    明明已经愈合许久,谢玄却觉得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他对上楚容的眼神,张口道:“你不是说从不欠别人恩情?那你亏欠我的这些,要用什么还?”

    楚容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还?”

    谢玄几乎要把指甲掐出血,他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外面忽传来一阵骚乱。

    谢玄脸上的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恢复了那副冰冷骇人的模样。他讥笑一声,彷佛早有预感似的,冲楚容说了句:“好像是来找你的。”

    他掀开车帘一看,见前方裴弄坐在高头大马上,手拿长枪,红色披风飘散在半空,神情肃穆,俨然在这等候多时了。

    谢玄扫了眼他身后黑压压的楚军,低声吩咐了什么,而后重新坐了回去。

    车夫立马调转车头,裴弄见状神色一变,想去追时,燕军已如潮水般层层涌来,它们挡在马车面前,掩护它离去。

    “狗皇帝,哪里跑?!”

    裴弄大喝一声,两方人马很快交缠在一起。

    楚容走出很远,依稀还能听到后面的金戈相撞之声。谢玄倚在软背上,面色冷峻,他早知楚容的人定会拦在他们回去的路上。

    对方人虽多,但有燕军拖着,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

    谢玄特意选了一条隐蔽的山野小路,马车一路颠簸,急速行驶在林间。楚容被颠的有些难受,闭着眼养神休息。

    谢玄看了他一眼,掀开车帘吩咐道: “走慢点吧,他们追不上来。”

    “是。”

    马车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竟直接停住了。

    “怎么不走了?”

    车夫没说话,与此同时,谢玄也看到了前方的慕容旻。

    他眉目一沉,一个个的真是阴魂不散。

    慕容旻只带了一队护卫,谢玄打眼一扫,道:“就这些,还想劫人?”

    “我不想与你动手。”慕容旻道,“还请燕帝放人随我离开,以免伤了两国和睦。”

    谢玄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不先动手慕容旻就该感恩戴德了,他带着区区几个侍卫,是怎么有底气说这种话的?

    “正愁怎么杀你呢,没想到你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了。既如此,朕岂能辜负这番美意?”

    说罢,谢玄一声令下,随行的几百护卫蜂拥而上,将慕容旻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楚容面色一变,喝道:“住手!”

    一时之间,护卫们竟真的都停住了。

    谢玄回头狠狠瞪了楚容一眼,而后朝护卫斥道:“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楚容当即就要下车,被谢玄一把拽住,森然道:“你就在这好好看着,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楚容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难道就不怕得罪西陵,酿成大祸?”

    谢玄一心要慕容旻死,面色带着疯狂的偏执:“没什么好得罪的。”

    楚容再也忍不住:“你总是这样莽撞,做事只凭个人喜好,全然不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谢玄听着他的呵斥,怒从心起:“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他为你做过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他?你被困在齐军营中,救你的是我,不是他!”

    “你就这么对你的恩人说话吗?楚容,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楚容面色一白,道:“让开。”

    谢玄毫不退让,漆黑的眼神像漩涡一般彷佛能将人吸进去:“你要与我动手吗?是不是又要拿刀抵着我的脖子,或是往我胸口再射一箭?”

    楚容顿时愣住。

    两人对峙之时,又一伙人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在慕容旻等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出现,扭转战局。

    谢玄惊愕的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裴弄,眉头重重拧起。

    怎么可能?他把两万精兵全留在了那,拖上一个时辰都绰绰有余,这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裴弄的人轻易便将谢玄的暗卫降服。

    谢玄冷眼环视四周,对方人数众多,山林中埋伏的到处都是楚军,层层密密,宛如天罗地网,顷刻便能将他一举拿下。

    “殿下!”裴弄急忙走上前来。

    彼时谢玄还拽着楚容的手腕,裴弄见状立刻用剑着他,威胁道:“放开。”

    谢玄充耳不闻,甚至将人抓的更紧了。

    裴弄看着这挑衅的动作,怒不可遏,举剑就要给谢玄一个教训。楚容伸手制止了他的行为,而后对谢玄道;“放手吧。”

    他语气平淡,让人辨不出悲喜。

    谢玄却是双目发红,眼眸倾泻出怨念的恨。

    他的目光扫过万千精兵,扫过裴弄,最后又落到楚容脸上。

    他彷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些记忆争先恐后的从脑海中涌出,与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谢玄恍惚的感觉,他似乎永远也抓不住楚容,楚容总在离他远去,任凭他怎么追,怎么挽留,都无济于事。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绝望。

    裴弄一直在警惕的盯着谢玄,生怕他做出什么对楚容不利的事情。

    谢玄出神之际,手上的劲也越来越松,楚容见状最后看了他一眼,轻轻抽了出来。

    谢玄猛然惊醒,想要再抓却是落了个空。

    直到楚容下了马车,裴弄迫不及待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让他走。”楚容脚步一顿,偏头吩咐道。

    裴弄急了:“殿下!”

    一年前他们错过一次机会,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了谢玄啊!

    “让他走。”

    楚容又重复了一次。

    谢玄并未流露出一丝喜悦,盯着楚容的脸色反而更加阴骛。

    见楚容过来,慕容旻忙跑过来:“阿楚。”

    “我没事,走吧。”

    慕容旻点点头,上马前忽而回头看了谢玄一眼。

    一瞬间,谢玄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手掌握的咯吱作响,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眸中翻涌着凛冽杀意。

    裴弄也准备收兵回营。

    众人怕谢玄不肯罢休,再带着燕军追上来,一路马不停蹄,直到走出很远,看身后没有追兵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慕容旻得空,踌躇良久,终于开口问楚容为何要放了谢玄。

    楚容闻言,道:“怎么说,他也算是帮了我们。”

    慕容旻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楚容朝手腕看了一眼,那里有一道极为显眼的痕迹,不知谢玄使了多大的劲,竟生生勒出了一道泛红的印记。

    他盯了几秒,拉下袖子盖住。

    半路上慕容旻与他们告辞,楚容等人则回檀州的军营去了。

    楚逍等人已等候多时,楚容一下马,他便迫不及待冲过去,扑进楚容怀中嚎啕大哭。陈锦云也在一旁红了眼眶。

    楚容失踪的这几天,他们简直急疯了,还是裴弄派人去跟踪谢玄才搜到楚容的下落,不料他们还没来及去救,齐军已抢先一步劫走了楚容。

    “殿下,外面风大,先进去吧。”陈实道。

    楚容点点头,随众人进了营帐。楚逍神经兮兮的在他身上左瞧瞧,右看看,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晚上,陈锦云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庆祝楚容平安回来。用过饭后,几人进了书房,裴弄将这段时日军中大小事务一一汇报给楚容。

    楚容失踪后,他们一边找人,一变按照原先的计划拿下了襄阳。襄阳城破后,裴弄率兵进城,看似修养,实则是在暗地中搜寻楚容。

    如今楚容回来,他们该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和行动。

    “不急,马上就过年了。”楚容道,“先让他们好好过了年吧。”

    裴弄愣了一下,道:“好。”

    另一边,谢玄已回到宣京第一件事便是问罪。

    他将剩下的两万士兵全部留下阻拦楚军,谁知这么快就被楚容的人追上来了。

    领兵的副将冤道:“陛下饶命,本来是能拖住的。谁知道齐军忽然杀了出来,将士们一时慌了阵脚,才让那楚军追去的。”

    谢玄顿时愣住。

    李檀?他为何要帮楚军?

    谢玄面色闪过一丝怒气,猜测要么是李檀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帮楚军脱身,要么是慕容旻搞的鬼。

    这次让楚容跑了,下次再捉住他,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燕雪深见那副将吓得发抖的模样,有心解围:“陛下,西陵那边发了请柬,邀请陛下年后前往檀州商议结盟一事。”

    “知道了。”谢玄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若能得到西陵的助力,他们的胜算便会大大加到。可若让别人夺去这块香饽饽,对他们来说,无疑也是一种灾难。

    谢玄心中盘算着,思绪全然被外面遥远的嘈杂声打断。

    “什么声音?”

    燕雪深解释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人便多了些,想来都是在为过年做准备吧。”

    即便近年动乱不安,百姓们时刻提心吊胆,鲜少出门,可春节如此盛大的节日却还是要过的。

    谢玄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这么快就要过年了吗?”

    *

    冬日的寒气一天比一天重,人们却不甚在意,热火朝天的为过年做着一系列准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心暖如春,便也感受不到这凛冽寒气。

    除夕那日,上午操练完,裴弄便准备让将士们休息半日,好好过年。

    军营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响声震天。

    这一年他们几乎从未休息过,从江州到檀州,从临安到襄阳,每日陪伴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鲜血和厮杀。

    乱世中,这片刻的惬意实在难过可贵。

    见将士们如此高兴,裴弄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今日虽是除夕,他们也要驻守在军营,不能轻易离去。楚容正在帐中处理军务,裴弄忽掀开帐帘,道:“殿下,陈姑娘他们来了。”

    “知道了。”

    陈锦云和楚逍如今住在襄阳城中,今日除夕乃是团圆的日子,两人用食盒装了许多菜,准备过来吃个团圆饭。

    陈实看到两人手中各提着两个大盒子,后面侍卫手中也不得空。

    他接过妹妹手中的东西,道:“军中也有菜,你不用带这么多。”

    陈锦云调皮道:“妹妹亲手做的,和别人做的能一样吗?”

    楚逍插嘴道:“陈大哥,你偏心,你为什么只接陈姐姐手里的东西,我胳膊都酸了。”

    陈实急忙也接了过来,正经道:“抱歉。”

    陈锦云掩面偷笑,捏了一把楚逍的脸:“快去洗手,一会吃饭了。”

    夜幕降临,众人点上烛火,倒上清酒,围着桌子坐成一片。外面不时传来士兵们打闹嬉笑的声音,虽然吵,却听得人心里无比安心。

    “陈姑娘的厨艺又进步了。”裴弄夸赞道。

    “裴弄哥哥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楚逍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楚容碗中:“兄长,多吃点。”

    楚容看着这举动,颇有些意外,还未说话,陈实却道:“楚二公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大人你失踪那段时日,二公子整日骑着马在外面找。”

    楚逍忙道:“还有锦云姐姐,她和我一块找的。”

    裴弄道:“你们两个以后出门还是要多带些侍卫。上次二殿下和陈姑娘侥幸逃脱,实乃大幸。”

    陈实想起上次的事也有些后怕,附和道:“裴将军说的不错。”

    楚逍不爱听唠叨,当即敷衍过去。

    众人吃的正欢,外面忽传来一阵欢呼,楚逍好奇的出门去看,没一会跑回来,满脸兴奋道:“烟花!是烟花!锦云姐姐快来看!”

    陈锦云对楚容道:“楚公子,一块去看吧。”

    楚容温声道:“好。”

    裴弄等人也站起身往外走去。

    将士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正看着极远处升起的烟火,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如一朵朵绚烂的花,让人目不暇接。

    楚逍道:“这是哪里放的?”

    裴弄道:“北边的方向,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手笔。”

    “管他谁放的,不看白不看。”楚逍嘻嘻道。

    夜风寒凉,楚容凝望着那烟火,或者是说烟火传来的方向,眸色沉静如常。他看了一会,忽转身回了营帐。

    陈锦云注意道,问:“楚公子,不看了吗?”

    “你们看吧。”楚容垂眸道,“外面寒凉,别待太久。”

    陈锦云红着脸嗯了一声。

    另一边,宣京城中人声鼎沸,百姓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火点燃了情绪,甚至有小孩迎着烟火的方向奔跑尖叫。

    一声接一声的烟火直飞冲天,巨大的轰鸣几乎要将人声掩盖。

    街上人头攒动,影子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相比这里,城楼上那道伶仃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拉的极长,大片烟火在空中炸开,谢玄站在城楼上,静静注视着远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又似乎是在透过漆黑的云幕在看什么人。

    他看了良久,直到身子被风吹透没了知觉,才在满目喧闹中转过身,漠然朝楼下走去。

    第72章 惊变 歃血结盟

    年后, 谢玄等人便该启程去檀州与西陵商讨结盟事宜,此次会晤的地点定在了云檀边界一座叫清潭的小城。

    城中人数稀少,相比其他热闹富庶的地方, 要清净的多。

    原本谢玄是想亲自前往,介于西陵君主慕容玮, 明齐国主齐琛都未能亲临, 他又改了主意,派燕雪深和一位叫黄武平的将军前往。代表自己与西陵商讨结盟事宜。

    虽此次西陵派来谈判的是慕容旻, 但主事的是林致,况且最后结果如何,还要交由慕容玮决定。因此谢玄并不担心慕容旻会给自己使绊子。

    最重要的是, 谢玄已传信给慕容铎。

    此人乃是慕容旻的兄长,虽头脑简单,却远比慕容旻更受器重。若说除他之外, 最恨慕容旻的,非此人莫属。

    两人之前就合作过一次, 慕容旻“行刺”之事, 慕容铎就没少煽风点火,撺掇他父皇将慕容旻交出去。

    慕容铎帮他得到西陵的助力,他除掉慕容旻,并帮慕容铎登上西陵王的宝座, 两人可以说是各需所取。

    北燕和明齐的人几乎是同时到了清潭, 此次明齐派来谈判的人乃是李檀,燕雪深并未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林致在下榻的会馆中设宴款待来宾, 刚一开场,火药味就十分浓厚。

    李檀因着谢玄上次的算计憋着一股火,说起话来夹枪带棒, 燕雪深和黄武平自然也不会客气,场面一度紧张,还好有慕容旻在一旁打圆场,这顿饭才能吃下去。

    林致不禁感到头疼,其实西陵之所以说要与其他两国商议结盟事宜,并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北燕和明齐都逼的太紧了。

    如果可以,他们更想置身事外,奈何偏有人想要将西陵拉进这混乱的局面中。

    如今三方鼎立,战火已熊熊烧起,指不定哪天这把火就会烧到西陵。慕容玮忧心忡忡,如果西陵注定要卷入其中,何不在最有主动权的时候拉拢最有利的合作伙伴?

    可谢玄蛮横霸道,齐琛笑里藏刀,事到如今,他们都选不出一个最合适的人。

    宴席上双方唇枪舌战,争执了一天,也没个头绪。

    此次结盟关乎国家的命运与前程,必然是场需要拉锯的持久战。

    谢玄暗地里拉拢慕容铎,那边明齐给西陵送去了无数金钱珍宝,甚至还有从波兰搜罗来的稀世美姬,据说很得慕容玮喜欢。

    谢玄得知后连连冷笑:“老东西,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好色。”

    楚军营帐内

    慕容旻每日都会写信将会馆内的情形一一告知楚容,裴弄取下信件,念给楚容。

    彼时楚容正在与陈实下棋,听裴弄念完,陈实道:“听慕容公子的意思,似乎西陵王也不知该选哪一个。”

    楚容拿下圆润的棋子,垂眸道:“大概是因为对方还没有提出让他心动的条件。”

    “选哪个都对我们不利。”裴弄道,“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做?得想办法破坏他们的结盟吧。”

    陈实忽问道:“大人和西陵四皇子关系匪浅,既然燕,齐可以和西陵结盟,为何我们不行?”

    裴弄闻言偷瞄了楚容一眼,道:“慕容公子其实并不得西陵王宠爱,即便他出面游说,楚军比起燕,齐两国实力终究是差了些。想来慕容玮不会答应。”

    “裴兄,这都是暂时的。”陈实安慰道,“有殿下和诸位同僚好友在,我相信假以时日,楚军会越来越好,届时必成为一支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军队。”

    “你方才说北燕派了谁去谈判结盟一事?”楚容出声问。

    裴弄如实相告。

    楚容听到燕雪深的名字轻皱了下眉头:“另一个呢?”

    “是一个叫黄武平的人。”

    楚容在北燕时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此人脾气火爆,一口伶牙俐齿,骂起人来毫不留情。谢玄派他来怕是想给李檀一些下马威。

    思索间,楚容盯着棋局,缓缓落下一枚白子。

    一子落下,局面忽变,原本不分伯仲的两棋,黑棋瞬间落了下风。

    陈实扫了一眼,手中棋子半晌都没落下,他坦然的将黑棋放回白瓷罐中。

    “我输了。”

    *

    燕雪深等人来清潭已有三日,结盟一事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黄武平素来是个急性子,越发按耐住不住脾气,有几次险些和明齐的人打起来。

    燕,齐双方的君主给的条件都大致相当,两国如今实力也不相上下,实在很难抉择。

    燕雪深看出林致也没拿定主意,有意拖延,适逢军中有要事处理,他便回了宣京,嘱咐黄武平若有什么变故,自己立马赶回来。

    这晚,慕容旻提着两壶梨花白去了李檀房中。李檀一开门,便是慕容旻,愕然道:“殿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慕容旻笑道:“见将军房中还亮着,便提了两壶酒来叨扰。”

    “快请进。”李檀急忙将人迎进来。

    慕容旻见里头书案上堆的一团乱,不禁愣了愣,李檀脸上浮现一抹羞赦:“军中事务繁忙,只好让手下每日将要处理的文书送来,让殿下见笑了。”

    慕容旻将酒放下,道:“深夜前来,还望将军见谅。其实早就想找机会谢将军那日相助,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李檀知晓他说的是突袭燕军一事,当即道:“殿下不必客气,我也算是出一口恶气了。”

    “刚买的梨花白,将军尝尝?”

    这几日李檀可谓是十分紧绷,他心系军营,却不敢离开清潭半步。他刚被皇上责罚,若再把结盟一事搞砸,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慕容旻这酒来得及时,他正想借酒消愁,喝个痛快。

    “托殿下的福,今夜李某一定喝个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气氛正好,李檀也不似先前那么防备,有心想在这慕容旻探探口风,希望他能在西陵王面前多说好话。

    慕容旻听到他的话,抿了抿唇:“此事皆由父皇定夺,我怕是无能为力。”

    李檀试探道:“那殿下可否告知,陵王心中更属意谁呢?”

    慕容旻愣了一下,道:“实不相瞒,父皇也是难以抉择,否则也不至于拖到今天。”

    李檀面露失望,又闻慕容旻道:“不过”

    他立马道:“不过什么?殿下不妨直说?”

    慕容旻道:“燕帝似乎与我三哥来往密切,三哥比我更得父皇喜爱。”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李檀一颗心却是高高吊起。

    “将军也知我与燕帝矛盾颇多。平心而论,我其实是希望父皇最后能够选择将军和明齐的。”慕容旻道, “将军若想与西陵交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李檀面色严肃:“我知道了,多谢殿下相告。”

    待慕容旻离去后,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李檀脑中。李檀脸上涌现些许疲惫和恨意,谢玄抢夺宣京,硬闯齐营,威胁他们的种种浮现脑海,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若谢玄真的得到西陵的助力,不知会嚣张的何种地步!

    李檀握紧双拳,眸底划过一丝狠厉。

    第二日一早,林致一开房门,蓦的发出一声惨叫。

    侍卫闻声而来,还未开口,目光扫到门口上挂着的东西,一个个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正悬在门框上,面色青紫,双眼紧闭,头断开的地方正在往下慢慢滴血,鲜血在地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

    有些胆小的已转过头去吐。

    “这这是谁干的?!”林致吓得脸色苍白,怒不可遏的吼,“谁这么大胆?”

    他按耐住心中恐惧去看那死人的脸,几秒后,登时大骇,这人竟然是黄武平!

    慕容旻和李檀赶到时,林致正瘫坐在椅子上沉思,谢玄派来的人竟然死在了这,万一让他知道了,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慕容旻朝那颗血淋淋的人头看了一眼,面色严肃,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檀面露惊愕,同样一言不发,不知在思索什么。

    屋内静了好久,林致蓦的抬起头,道:“李将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檀面色一变,反应过来怒道:“你怀疑我?”

    林致脸色不大好看,算是默认了。这个房间里,除了李檀,还有谁会想杀了谢玄派来谈判的人?

    李檀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做这种人人疑之的事?就算是我杀的,我也会偷偷处理掉尸体,不会蠢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门口,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林致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却还是没打消心中疑虑。他对慕容旻道:“现在该怎么办?若燕帝知晓,我们该如何解释?”

    慕容旻: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捉到凶手。”

    林致:“我已命人去查,不知何时才能捉到。此事虽瞒住了会馆中的燕人,但纸包不住火,燕帝恐怕很快就知道此事。我还是先登门道歉,解释清楚吧。”

    慕容旻沉声道:“人死在我们的地盘上,无论如何,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林致急道: “那我先写信禀告陛下。”

    隐忍已久的李檀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林致惊道:“你做什么?”

    李檀忽抬眸看向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人死了就死了,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倒不如就让它继续错下去。”

    “你不是怀疑是我杀的吗?”李檀狠厉道,“就当是我杀的!西陵与明齐歃血结盟,诛杀北燕使者,有何不妥?!你现在就把北燕剩下的人全部捉起来杀了,一个不留。”

    “不行!”林致反驳道,“西陵绝不背这个黑锅。我要禀告陛下,向北燕解释清楚。”

    李檀发出一声冷笑:“你觉得谢玄会放过你吗?他向来瑕疵必报,齐燕交好已久,就因齐军未能出兵相助,他说翻脸就翻脸,丝毫不顾及情面。现在你的地盘上死了人,你猜日后他会不会拔了你们的皮?!”

    林致听着这话,面色惊惧,他朝慕容旻看了一眼,嘴唇哆嗦。

    就在此时,有士兵匆忙跑进来道:“大人!不好了!燕军不知从哪听说黄武平的死讯,已经偷偷跑出城了!”

    林致如遭雷击:“什么?!”

    李檀闻言,古怪一笑:“林大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快些选择吧。明齐诚心想与贵国合作,还望大人不要让我们失望。”

    第73章 呷醋 皇妹倾心楚公子多年

    林致思虑再三, 此事事关重大,他还是决定先将禀告给慕容玮,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李檀面露失望, 却也无可奈何。

    他看向黄武平的人头,心中惊疑。昨日慕容旻一番话让他倍感危机, 谁知他还未想好怎么对付北燕, 今日一起来便听到了黄武平的死讯。

    这件事好像就是冲他来的一样。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是他杀了黄武平,毕究是谁想要栽赃嫁祸他?

    是谢玄自导自演?还是混进来什么人想故意跳起齐燕两国的矛盾, 还有慕容旻,怎么就那么巧,他前一晚刚和自己说了那些话, 第二日黄武平就死了。

    李檀脑中浮现了许多可疑的面孔,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总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推他入局,而他眼前迷雾重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隐藏在暗处的利剑击中。

    谢玄知晓黄武平的死讯后, 怒不可遏的向西陵讨要说法。慕容玮为平息他的怒火,特意派了三皇子慕容铎来檀州,处理此事。

    慕容铎亲自去了宣京,向谢玄赔礼道歉, 并保证彻查此事, 给北燕一个交代。

    不知慕容铎说了什么,一向油盐不进的谢玄这次竟未翻脸。两国的关系不仅没有此事闹僵, 反而比以往更加热络。

    这让明齐隐隐感到不安。

    此刻,楚军营帐内

    楚容已经好几天没有慕容旻的消息了。自从慕容铎来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收到慕容旻的来信, 甚至发出去的密信也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裴弄担心道。

    楚容没说话,眸底却挂着一抹担忧。

    慕容铎一向与慕容旻不对付,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保他不会迁怒慕容旻。况且以阿旻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这么多天杳无音讯,怕是真的出什么事。

    楚容思来想去,忽站起身走向书案。

    裴弄愕然道:“殿下,你做什么?”

    “给慕容玮写信。”楚容言简意骇。

    “什么?”裴弄走到一旁,低头注视着纸上的内容,蓦的瞪大双眼,“殿下,你不是”

    楚容抿了下唇,并未搭话。

    *

    几日后,慕容铎在清潭小居设宴,邀请齐,燕两国重新商议结盟一事,顺便借此机会,正式向谢玄道歉。

    出乎意料的是 ,楚容也收到了慕容铎的请柬。

    裴弄神情复杂,特别是在知道谢玄也会去之后,万一那狗皇帝又发疯,对殿下图谋不轨

    “殿下,你真的要去?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楚容道:“不用考虑了,阿旻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裴弄无奈的叹了口气。

    宴会那日,楚容等人一早就出发去了清潭。为以防万一,裴弄多带了些人手,还在城外藏匿了几千精兵应对突发情况。

    进了车,他们速度慢了许多。马车辘辘行驶在街道上,没一会便传来裴弄的声音:“殿下,到了。”

    楚容睁开眼睛,掀开车帘正准备下车。

    迎面忽驶来一辆极为华丽富贵的马车,这车前面套着四辆白马,车厢宽大,几乎占了一半街道。

    裴弄正好奇是谁这么大的派头,看到上面下来的人后,顿时嫌弃的扭过了脸。

    谢玄似有所感的朝这边望来,看得楚容的那一刻,冷峻如冰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楚容像是没看到那眼神一样,神色如常的随裴弄往里走去。

    谢玄站在原地,死死盯着那道背影,半晌吐出一句:“他怎么会在这?”

    燕雪深也十分惊讶,道:“皇上,我们先进去吧。”

    谢玄咬了咬牙,抬脚朝里走去。

    另一边,楚容已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

    慕容铎正坐在主座上与什么人说着话,听到动静,他抬头望来,戏谑道:“说曹操曹操到,齐太子方才还念叨呢,楚容这不就来了?”

    裴弄听着这话语中轻蔑的语气,差点挂不住脸。

    另一人转过头,看向楚容,微微眯了下眼,竟是许久不见的齐宴。

    几年不见,齐宴更显阴柔,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邪气,桃花眼风流邪肆,红唇轻挑,笑起来如罂粟般,是一种带毒的艳丽。

    “好久不见。”齐宴最终还是开口,轻薄的笑了笑,“阿容。”

    谢玄走进来恰好听到这句,当即狠狠剜了齐宴一眼。

    楚容没有太多表情,只点了点头,便落座了。他瞧了眼李檀,对方正在心不在焉的喝着酒。

    眼见西陵和北燕走的越来越近,明齐怕是着急了,不然齐宴也不会亲自来谈判。只可惜慕容铎和谢玄走的更近,谢玄一来,齐宴便受了冷落。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齐宴便恼了,笑得也是越发不耐烦。他还没开始甩脸子,谢玄却已经拉下脸,时不时就要刺他一句。

    想到几年前出使燕国受的气,以及北燕抢夺云州一事,新仇旧恨在前,齐宴勾了勾唇角,当即不客气道:“燕帝似乎对我很不满啊。”

    谢玄倨傲道:“朕为何要对你不满?”

    “谁知道呢?”齐宴转头笑盈盈问楚容,“阿容,你知道吗?”

    谢玄闻言捏紧了手中酒杯,楚容眼也不抬,道:“不知。”

    齐宴道:“那就是我想多了。还以为燕帝看我与阿容如此亲切,所以才会如此沉不住气,频频针对我呢。”

    谢玄瞬间沉下脸,冷哼一声:“亲近?你看他愿意和你多说一句话吗?”

    齐宴:“自然比不上燕王,一句话也说不上。”

    谢玄讥讽道:“若让齐王知道你在这和敌人相谈甚欢,怕是会把他活生生气死。”

    齐宴冷笑一声:“燕王是在说自己吗?”

    裴弄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话中无不带着楚容,险些快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慕容铎听着两人话语间浓烈的火药味,不禁有些头疼。

    谢玄他得罪不起,而明齐那边,听说这两年齐王越发昏庸糊涂,朝堂上乌烟瘴气,奸臣当道,齐宴贵为太子,即位成为下一任新皇是迟早的事,关系也不可搞得太僵。

    慕容铎素来势利眼,不着痕迹的看了楚容一眼。两人都快为他吵起来了,对方像是已经习惯似的,连眼都不抬一下。从入座为止,他还未说过一句话。

    “楚公子。”慕容铎有意为难他,道,“燕帝和齐太子因你起了口舌之争,你是不是该自罚三杯?”

    楚容道:“喝酒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楚某有一事想问,还望殿下解答。”

    “你说?”

    楚容不疾不徐道:“楚某入座至今,为何不见四皇子?”

    此言一出,林致放下了酒杯,胆怯的朝慕容铎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叹气。

    慕容铎还未说话,谢玄脸色不善,率先开口:“这是别人的家事,与你何干?”

    半天不说一句话,一开口就是慕容旻!

    楚容扫了他一眼,眸中带着些冷意,谢玄见状脸色沉了几分。

    “这个啊。”慕容铎轻笑一声,“说来还和楚公子有些关系。”他观察着楚容的脸色,慢条斯理道,“慕容旻有通敌之嫌,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险些给西陵惹来大祸,更重要的是,他作为父皇派来谈判使者,竟让北燕使臣惨死,此等失责,难道不该罚?”

    林致听着惭愧的低下头去,他不是不知道三皇子是想借机教训四皇子,细究起来,黄武平之死他也难逃其咎,慕容铎将火尽数撒在慕容旻一人身上,实在让他不安。

    听到慕容铎的话,楚容蹙起眉头。

    慕容铎十分满意楚容这副模样,道:“楚公子,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那三杯酒,你是不是也要兑现承诺?”

    谢玄眼冒怒火,当即向他射去一记飞刀,只可惜慕容铎只顾着得意,并未察觉。

    “好。”楚容应了一声,正要举起酒杯。

    谢玄却忽然冷着脸道:“朕用不着他自罚。”

    楚容动作一顿,还是一饮而尽,依言喝了三杯。谢玄皱起眉头,也烦躁的喝光了杯中的酒。

    楚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打探慕容旻?这两人还真是情深意重。

    这一插曲过去后,慕容铎与谢玄,齐燕谈起了结盟一事。

    楚容明显能感觉出慕容铎更倾向于北燕,齐宴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听得出来,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

    若不是有林致打圆场,气氛实在是尴尬。

    李檀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他眼神无意落到楚容身上,想起他们方才的谈话丝毫没避着楚容,这人一声不响的坐在那,不知听去了多少。

    慕容铎察觉到李檀的意思,粲然一笑,他明知故问道:“李将军,看什么呢?”

    李檀不客气道:“恕李某多言,方才我家殿下与诸位说的话,都被一个外人听去了。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慕容铎道,“楚公子可不是外人。”

    齐宴:“此话怎讲?”

    慕容铎:“说来,忘记告诉诸位,今日约楚容前来,是有件喜事。”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手中杯筷,楚容抬眼看向慕容铎。对方露齿笑道,“我皇妹倾心楚公子多年,至今对他念念不忘。前些日子,楚公子给父皇写信问了舍妹一句安,我这不成器的妹妹就哭着闹着求我。做兄长的,自然要帮妹妹一把,若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喜事一件。”

    “楚公子,你觉得呢?”

    宴会上瞬间静了下来,众人面色各异,不约而同的向楚容看去。

    咔嚓——

    这不知名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谢玄脸上阴云密布,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再往他手上瞧去,撒出的酒液将袖口浸湿一片,碎瓷块蹦的满桌都是。

    他竟是直接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第74章 呷醋(二) 我以为我们是仇人

    见众人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谢玄若无其事的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道:“劲使大了些,这杯子不结实。”

    “来人, 给燕帝换个杯子。”

    慕容铎打着哈哈,面上含笑, 心中却是诽谤道, 谢玄这般总不会是因为楚容和阿雪的婚事吧?他倒是忘了这两人可不是一般的关系。

    不过按照谢玄的性格,楚容起兵反叛, 与他势如水火,他应该恨死楚容了才是,怎么可能因为这事如此失态?莫非是担心楚容与西陵联姻, 威胁到自己?

    不止慕容铎,另一边齐宴听到楚容要与慕容雪联姻一事,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一个谢玄还不够, 如今连楚容也搅和进来?

    若楚容真娶了公主,得到西陵的助力

    他想到这, 第一反应那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朝谢玄看去。看到对方面如土色, 心中一阵畅快。

    谢玄眼如深潭,朝慕容铎道:“听三皇子这话,陵王是想选楚容了?”

    慕容铎听说他话中的不满,忙道:“燕帝误会了。父皇素来以和为贵, 他的意思是, 若楚公子愿撤军放弃复国,与皇妹成婚, 他会给楚公子一个尊贵的身份,赐他封地,奴仆, 府邸,让两人安稳度过余生。”

    “父皇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深思熟虑后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楚公子成为西陵驸马。一来圆皇妹心愿,二来平息战火,还两国一片安宁。至于燕,齐两国的恩怨,可自行解决。”

    “父皇能为诸位做的只有这些。”

    谢玄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不亏是慕容玮,这种点子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齐宴没想到慕容玮还有这一手,冷冷道:“若楚容不愿意呢?”

    慕容铎:“仍按计划进行,西陵会在两国中选一盟友合作,共御外敌。”

    齐宴眸光一闪。

    照眼下看,显然是楚容与西陵结亲对他们更加有利。

    若楚容能撤军,他们不仅能拿回檀州,还能腾出兵力,集中对付北燕。可楚容若是不愿,齐宴眉头一皱,明齐恐怕凶多吉少。

    他看得出来,慕容铎更倾向于选择谢玄,而非自己。

    齐宴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楚容竟成了这局棋的关键。他的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落到楚容身上,好奇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对他们来说,楚容与西陵结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西陵与北燕,明齐其中的一个结盟,就凭楚容手下的人,怎么抵挡住几十万的大军?

    他一人势单力薄,硬拼无异于螳臂当车,他们几乎可以预见楚容将来凄惨可怜的下场。与其死在战场,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与西陵结秦晋之好,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还有驸马这个头衔,可保一辈子荣华富贵。

    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没有的东西?西陵王给的待遇不知比楚容在北燕时好多少倍!

    但问题是,楚容愿意放弃他所做的一切吗?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能说放弃就放弃吗?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不知谁嘟囔了一句,“若我没记错的话,楚容以前在燕国时可是燕帝的宠儿,西陵王竟狠心将公主嫁给这样的人。”

    慕容铎听进耳中,颇有深意道:“楚公子如今的身份确实配不上皇妹,可谁让我皇妹对他死心塌地,若让楚公子做公主府的面首也太委屈他了不是?幸好我父皇开恩,愿让楚公子做公主的驸马。”

    “楚容,你可别辜负我父皇的一片心意。”

    此言一出,底下传来一阵取笑之声。

    楚容并非察觉不到那些或嘲讽,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似乎早就习惯了各色各样打量的眼神,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临危不乱的模样,这让想看他出丑或难堪的人们不禁有些失望。

    “陵王一片好意,楚某感激不尽。”他不卑不亢的答道。

    慕容铎轻笑一声。

    宴会结束时,天色已晚,慕容铎为宾客安排了住处,并让楚容好好考虑一下,给自己答复。

    楚容回到住处时,裴弄已等候多时,没有人发现他席间偷偷溜出去,一直并未回来。

    “找到了?”

    裴弄点点头,愤愤道:“属下找了好久才发现慕容公子的踪迹。慕容铎这个狗日的将他关在了地牢,还用了重刑!我找过去时,慕容公子昏迷不醒,情况并不是很好。”

    楚容神色一冷。

    “殿下,地牢守卫森严,我混进去已是不易,我们要救慕容公子出来,恐怕只能硬闯。”

    “我知道了。”楚容眉间似乎结了一层寒霜,“你今晚看能不能再溜进去,给他送点药,让他再多撑一段时间。”

    “好。”裴弄犹豫了一下,道,“殿下,今日席间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楚容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疲惫:“没有。你快去吧。”

    裴弄领命匆忙走了出去。

    楚容揉了揉眉心,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杯还未喝完,便听门吱呀一声响。

    他循声望去,看见谢玄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你怎么又擅闯别人房间?”

    谢玄负手站在门边,依旧是一副阴沉的面孔:“你要娶慕容雪?”

    楚容看着他这胡搅蛮缠的架势,心中疲惫不堪,他脑中混乱,要操心牵挂的事情有千百件,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应付谢玄。

    偏偏谢玄总是出其不意。

    “无可奉告。”楚容低声道,“你走吧。”

    谢玄不依不饶,“为什么?因为慕容玮能给你想要的东西吗?权利?地位?金钱?”他走到楚容面前,眼神如深不见底的黑渊,“还是美人?”

    楚容语气冰凉:“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些?”

    谢玄皱了皱眉头,压制住自己的怒气,道:“你说呢?”

    楚容淡淡道:“我以为我们是仇人。”

    谢玄狠狠吸了一口气,冷笑:“是,我们当然是仇人。你欠了我那么多没还,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以为入赘到西陵做了驸马就万事大吉了?我说过你这辈子都解脱不了。”

    楚容眼睫微微一颤。

    “我还以为你多有志气多有抱负呢,原来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动摇你复国的决心。”

    楚容看了他一眼,轻嘲道:“你说的不错。总比像以前一样困在暗无天日的笼中,一辈子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活着好。”

    谢玄眸中迸发出寒光,厉声道:“楚容,我没想到区区一点恩惠就能把你收买了。你想要的就是这些吗?”他像是被逼急了一样,“如果是这样,慕容玮能给你的东西,朕也可以!”

    话音刚落,砰一声。

    裴弄踢门进来,看见谢玄如临大敌的挡在楚容面前,拔刀说:“在外面就听见你嚷嚷了,你想干什么?谁让你进我们殿下的房间的?再不出去,就别怪我客气!”

    谢玄冷冷看着那雪亮的刀锋,出去前撂下一句:“还真是条护主的好狗。”

    裴弄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铁青的转身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我正要去地牢,听见这边的动静便过来看看。”裴弄怒道,“没想到是狗皇帝。他怎么还敢过来?!”

    “殿下。”裴弄抿了抿唇,继续说,“方才狗皇帝说的话我不小心听见了几句。”他打量着楚容的脸色,担忧道,“我知道殿下不可能与公主结亲,只是我们不答应,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难道就真的任由西陵与谢玄结盟?

    而且联姻一事不过是他们赴宴的借口,来这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救慕容旻。

    “结盟一事,最关键的还是在慕容玮身上。慕容玮生性胆小”楚容喃喃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必须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怎么做?”

    那一瞬间,楚容眼底划过一丝凛冽杀意。

    裴弄清清楚楚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

    “杀了慕容铎。”

    四下无声,裴弄的后背不知何时已渗出一层冷汗。

    楚容已恢复平日冷淡沉静的模样:“你快去送药吧。”

    裴弄这才回过神,低低应了一声,身影很快消失在浓稠的夜里。

    第75章 围杀 还是决定要杀了你。

    第二日, 楚容亲自去了慕容铎的住处,向他辞行。

    慕容铎没想到楚容这么轻易便拒绝了这门亲事。虽然他也并不希望楚容会答应,可等楚容真的拒绝了, 他又觉得此人未免有些太不识好歹!

    “你可想好了?”慕容铎道,“出了这个门, 以后再见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替我多谢陵王的一番好意。告辞了。”

    等楚容出了门, 慕容铎鼻腔发出不屑的一声冷哼。

    他最看不惯此人装模作样的姿态,简直和慕容旻一样讨厌!明明都快死到临头了, 不赶紧跪下来求饶,还装的一副清高模样!总有一天,他会让楚容跪在地上求他!

    楚容走到门口时, 见齐宴正站在马车旁。

    他一身红衣,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细看桃花眼却淬着些许寒冰。

    齐宴微微一笑: “这就走了?”

    他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 楚容毫不意外的嗯了一声。

    “我还真没看错你。”齐宴站在他面前,“你既没有与西陵公主结亲的打算, 为何还要跑这一趟?”

    “是为了见你的老情人?”齐宴故意拖长语调。

    楚容微微凝眉。

    齐宴笑了笑, 神秘道:“开玩笑,我知道你是为了谁来这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宴上前一步:“你若想救阿旻,我倒是可以帮你。他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我岂会见死不救?”

    楚容冷冷落下一句; “你的条件。”

    齐宴收起不正经的笑意, 正色道:“和我合作。”他道, “我不信你能眼睁睁看着谢玄与慕容玮联起伙来对付你,如今我们面临同一个难题, 何不放下恩怨,先一致对外?”

    楚容道:“我以为你会想办法再继续说服慕容铎。”

    齐宴脸色僵了一瞬,若慕容铎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何至于和楚容说这些?

    昨晚他的探子说谢玄与慕容铎在书房待了大半宿,不知在密谋什么。他有心想和慕容铎谈谈,谁知对方躲着根本不愿见自己。

    齐宴恼羞成怒,若放在以前,慕容铎哪敢在自己面前嚣张成那样?

    “你就说同不同意?”

    楚容朝马车走去,撂下一句: “那要让殿下失望了。”

    一瞬间,齐宴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还未张口,又听楚容道,“此事不行,有一件事,我倒有兴趣与殿下谈一谈。”

    齐宴转过身,沉声道:“什么?”

    *

    回程的马车上,裴弄想起方才齐宴复杂的表情,道:“殿下,为何不答应齐太子的要求?与明齐合作,总比我们孤军奋战药好得多。”

    楚容只道:“齐宴奸诈无常,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眼下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短暂合作可以,长期的盟友还是算了。”

    “听殿下的意思,是料定齐宴会同意了?”

    “他没得选,一定会同意。”

    “若谢玄和西陵结盟,最着急的当属明齐。若没有意外,齐宴会是明齐下一任君主。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楚容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依他的性子,得不到宁可毁掉。”

    楚容说的果然没错。过了两日,他们果然收到了齐宴的信。

    这两日他大概是受了慕容铎冷落,字里行间满是怨怼,恨不得现在就将慕容铎杀之而后快。

    如今北燕与西陵结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据说待慕容铎回了西陵,便会向慕容玮禀告此事。

    谢玄龙心大悦,这两日带着慕容铎在檀州游玩,即便这样,齐宴也整日跟在两人身边,赶都赶不走。

    谢玄见状连连冷笑,私以为齐宴还贼心不死。

    明日,慕容铎就要回西陵了。谢玄特意在宣京附近的一座小城设宴为他践行。

    宴席上,齐宴一改往日的高贵冷艳,放下姿态,敬了慕容铎许多酒。

    慕容铎只当这是在拉拢讨好自己,嘴上不说,心中却十分受用。

    待宴席结束时,天色已黑,慕容铎喝的醉醺醺的,走路都有些不稳。由于明日一早还得赶路,慕容铎须得先回清潭一趟。

    林致将人扶上马车,向谢玄告辞。

    待马车走远后,齐宴直勾勾盯着慕容铎那辆,微微眯了一下眼。这副危险的神情落在谢玄眼中,让他不由得一愣。

    “既如此,孤也告辞了。”齐宴转过身,对谢玄道。

    他又恢复了平日那副高贵的姿态。

    谢玄巴不得他赶紧走:“慢走不送。”

    齐宴离开后,他那副不怀好意的表情,一直萦绕在谢玄脑中挥散不去。谢玄莫名感到有些不安,与西陵结盟在即,这个关头他不想出什么岔子。

    “你带人去追慕容铎,务必将他安全护送到清潭。”他对燕雪深道。

    燕雪深看着他冷沉的表情,不敢多问,直接领命离去。

    *

    今夜无月,天上寥寥几颗繁星,发着惨淡的光。田野上一队车马正徐徐驶过。

    慕容铎喝了不少酒,这会酒劲上来,整个人晕乎乎的。他歪倒在车内的软榻上,没一会便睡过去。

    惊醒他的是车外侍卫的惨叫。

    那声音太过惨烈,直接让熟睡中的慕容铎猛地睁开了双眼。他面上划过一丝怒气,不等寻问是怎么回事,便听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声。

    慕容铎登时清醒了三分!

    此时,忽有人掀开车帘屁滚尿流的钻了进来,慕容铎警惕看向来人,见是林致忽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致来不及解释,只道:“殿下,你没事就好!有人行刺!我们快走!”

    他急忙催促车夫,周围的侍卫井然有序的护送着慕容铎的马车离开。

    一小兵见状激动道:“将军!他们果真往林子里去了!”

    裴弄当即道:“追!等他们走远些,再动手!”

    他话音刚落,隐藏在暗处的齐宴的人却已是按耐住不,迅速朝马车奔去。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一地斑驳,前路昏暗,马车却还是没命的疾驰而过,车轮发出巨大声响,彻底打破林中沉寂已久的安静。

    慕容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到底是谁想要杀他?

    楚容?慕容旻?还是齐宴?!

    他咬了咬牙,发誓待自己逃过这一劫,定要那背后之人好看!

    “殿下小心!”

    林致猛地将慕容铎扑到,下一秒一支利剑擦过头顶,插进车厢。他们虽躲了过去,外面的车夫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当场被箭射死。

    受惊的马儿在林中乱跑,侍卫见状急忙跳上车辕,试图将那匹马控制住。

    又是一波箭雨袭来,虽有侍卫抵挡,却还是有漏网之箭钻进车厢,慕容铎扯过林致挡在自己身前。

    林致猝不及防,被射中腹部,肩膀,血顿时浸湿一片。他惶恐的睁大眼睛,身子却动不了分毫,只因慕容铎正死死的抓着他。

    “殿下,你没事吧?”

    侍卫掀开车帘寻问,看到车内情形,又惊讶的将身子缩了回去。

    “赶你的路!” 慕容铎扫了眼林致身上的伤口,还有那敢怒不敢言的脸色,他脸上并未有一丝羞愧,反而理直气壮道,“估计是活不成了。大人,你救驾有功,父皇和我会记得你的功劳的。”

    说罢,扯过林致就从车上扔了下去。

    林致面露绝望, 他怎么都没想到慕容铎会如此狠心。

    侍卫只看见有个什么东西翻滚在地,落在了后面,并位看清那是个人。

    “看什么看?”慕容铎脸色十分难看,“还不快点赶路!再看把你也踹下去!”

    可惜对方人数过多,他们几百个侍卫完全不是对手。

    没一会,马车就无路可去,周围冒出数不清的火把和追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慕容铎心一沉,掀开车帘,眯眼看向见前方马背上的人。

    齐宴!

    “原来是你!”慕容铎站在车辕上,恨不得用眼神活活似了他,“我说你怎么突然讨好于我,看来是早就想好今日这一出了吧。”

    齐宴饶有兴致欣赏着他狼狈的模样:“不错。”他道,“你要不要再猜猜,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的参与?”

    慕容铎面色一变,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和楚容两个丧家之犬,是因为得不到西陵的助力,所以想先下手为强杀了我吗?”

    “我告诉你!你敢杀我,父皇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北燕和西陵的大军踏平明齐都城,你定会追悔莫及!”

    齐宴嗤笑:“这就不是你一个死人该操心的问题了。”

    慕容铎看着他全然不惧的模样,心中有些慌乱。这个齐宴为何一点都不怕?他和西陵作对有什么好处,杀了自己,反倒会把北燕推向西陵的阵营,堵死自己的后路。

    慕容铎清了清嗓子,试着与他谈判:“你放了我,作为回报,待我回西陵,定会说服父皇与明齐合作。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齐宴微微一愣。

    慕容铎眼见有戏,继续道:“你和楚容合作,不如与西陵合作。他许诺给你什么,西陵能给你更多。”

    隐藏在暗处的裴弄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剑,殿下说的齐宴最是狡诈,慕容铎这出反间计万一真的策反了他,那等待楚军的将是什么样的下场?

    “怎么样?你考虑清楚了吗?”慕容铎催促道。

    齐宴那张脸被火把照的明艳至极:“考虑清楚了。”

    裴弄心一提。

    下一秒,齐宴话语中危险十足:“还是决定要杀了你。”

    慕容铎听到这话,登时要逃,却被齐宴的暗卫抢先一步捉住。

    *

    燕雪深带人追上慕容铎时,对方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空荡荡的马车。

    他脸色一沉,立马让人去搜慕容铎的踪迹。

    若慕容铎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事,绝对会殃及两国结盟。

    “将军,林子里有马车留下的车印!”

    燕雪深闻言,立马策马奔去,待走出很远,还没看见慕容铎的影子。他只得下令,让人分开找。

    哗啦——

    树上忽跳下一群埋伏已久的蒙面人,不由分说举剑朝他们袭来。

    两方人马很快打斗起来,战况激烈之时,林中传来一声哨响,蒙面人闻声,立即撤离。

    一群人足尖轻点,落在树枝上,而后转身逃去。

    “追!”

    燕雪深明显感受到这些人似乎并不着急逃,甚至还故意引着他们追去。他当下警铃大作,总觉得不能着了这群人的道。

    燕雪深没了耐性:“放箭!杀了他们!”

    士兵们闻言搭弓拉箭,奇怪的是,这群蒙面人并不逃,反而以一种奇怪的轨迹绕着什么东西兜圈子。

    燕雪深不由得皱起眉头。

    片刻后,蒙面人转身离去,这次他们逃的飞快,没一会就消失在树冠中。

    燕雪深正想让人继续追,忽听一小兵大喊:“将军,你看!”

    林中光线昏暗,燕雪深看的不真切,隐约看见地上一滩血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他顺着血迹流下来的方向看去,那血竟是从树上流下来的。

    燕雪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吩咐几个人去树上看看。

    那几个小兵领命,等他们爬到树上,拨开茂密的枝叶,齐刷刷倒吸一口气。

    燕雪深走到树底,抬头一看,登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慕容铎身形狼狈,被人堵住了嘴,吊在树上,射成了一个血葫芦!

    第76章 围杀(二) 背叛

    裴弄将慕容旻从地牢救出, 带回营帐时,人已经昏迷不醒。

    苏木大半夜被从床上薅起,背着药箱, 睡眼惺忪来到楚容的帐篷,等他看清床上伤痕累累的人时, 顿时倒吸一口气:“这这是慕容公子?怎么成这样了?”

    裴弄幽幽道:“你让再不快点给他看看, 人就快咽气了。”

    苏木连忙放下药箱,叫来一个士兵搭手, 开始给慕容旻清理身上的伤口。

    慕容铎应是恨极了他,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以至于慕容旻皮开肉绽, 被打成碎片的衣服混着鲜血黏在肉里,有些地方被反复鞭打,流出脓水。

    苏木全程皱着眉头, 感慨道:“究竟是谁下此毒手?太狠了。”

    楚容站在一旁看着床上昏睡的慕容旻,有些不忍心的别过头。

    他走到帐外, 轻轻吐出一口气, 冰凉的寒气让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殿下。”裴弄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

    “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亲眼看着谢玄的人杀了慕容铎才离开。”裴弄回想起慕容铎的惨样,不平道,“正好给慕容公子出了口恶气。”

    慕容铎被齐宴折磨的原本就剩一口气,最后却死在谢玄手里。

    这口锅, 谢玄背定了。

    裴弄一想到谢玄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痛快的恨不得放声大笑。但是楚容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好,除此以外并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的表情, 裴弄见状,硬生生将那股冲动收了回去。

    慕容旻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他睁眼时看到床边的楚容裴弄等人, 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苏木看着他要起身的动作,急忙阻止: “慕容公子你有伤在身,还发着烧,千万不要乱动。”

    “我”慕容旻张开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道,“这是在哪?”

    “在我的营帐。”楚容放轻了声音,“你如今已经安全了。”

    “你们是怎么将我救出来的?”

    裴弄将前因后果说与慕容旻听了一遍,在听到慕容铎被乱箭射死时,慕容旻脸上闪过一抹惊骇,忽剧烈的咳了起来。

    楚容给他顺了会气,人才缓过来。

    慕容旻顾不得递来的水,对楚容道:“阿楚,你这简直太冒险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楚容道:“你现在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无需操心。”

    “是啊,慕容公子你先把伤养好吧。”裴弄道,“我们再晚去一会,兴许你就没命了。这个慕容铎真是好狠的心!”

    “不是慕容铎。”

    “什么?”

    慕容旻虚弱道:“不是慕容铎。”他看了一眼楚容,道,“是谢玄。”

    楚容眉头微蹙。

    裴弄瞪着眼道:“竟然是他?!”

    慕容旻露出苦笑:“谢玄借黄武平之死向父皇发难,让父皇严惩于我,他和慕容铎一唱一和,父皇为了平息他的怒火,才让慕容铎对我用刑。”

    “这个王八蛋!”裴弄激动道。

    苏木在旁边听着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当初若不是楚容及时给他传信,让他出宫,恐怕他会落得和慕容旻一样的下场。

    不,一定会比慕容旻的下场更惨烈。

    但愿他以后再也别遇到谢玄了。

    慕容旻面色毫无血色,轻咳了一声,道:“你今日如此设计谢玄,日后必得遭他的报复。”

    “我知道。”楚容轻声道。

    “不行,我得快些回去。”慕容旻担忧道,“谢玄这么狡猾,若是他在父皇面前颠倒是非,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我回去还能帮你一把。”

    楚容: “他狡辩不了。”

    慕容旻面露疑惑。

    裴弄也道:“公子你就放心吧,殿下你还不信吗?我们安排的十分妥当,谢玄绝对跑不了。”

    看他如此笃定的模样,慕容旻没再多问,只是眉间忧愁不减。

    慕容铎一死,西陵那边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波。

    虽然楚容劝他在这好好养伤,可慕容旻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回去。

    “我在这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还是趁早回去吧。”彼时慕容旻刚能下床,他拖着一身伤骨,唇色苍白,“若被人知道我在这,恐怕解释不清。”

    裴弄看着他的脸色,实在不忍心。如今西陵乱成一锅粥,慕容旻回去哪还有时间养伤?更何况依他在西陵的处境,慕容铎的生母和同党难保不会将此事迁怒到慕容旻头上。

    这和羊入虎口简直无异!

    “你想好了吗?”楚容开口问道。

    慕容铎向来得陵王喜爱,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如今他死了,不知又会有多少觊觎之人蠢蠢欲动。慕容旻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慕容旻看着楚容眼底的担忧,微微一笑:“是。”

    从两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彻底想好了之后的路。

    “好。”

    楚容本不欲多说,可就在慕容旻上马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阿旻。”

    慕容旻回头看他。

    楚容认真道:“我希望你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你自己。”

    慕容旻一怔,他凝望着楚容的眼睛,那双眼深入寒潭,潭面似乎还泛着冷雾,可细看却是温柔如春水,缱绻如桃花。

    他心脏漏了一拍,似乎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是。”慕容旻握紧马鞭,垂眸道,“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说的也没错。慕容旻心想,他不去争那个位置,便只有死路一条。慕容铎一党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吗?

    “阿楚,”慕容旻郑重道,“你等我回来。”

    楚容轻轻点了下头,他没再说话,只目送着慕容旻逐渐远去。

    “殿下,为何不劝慕容公子留下?”裴弄道,“跟着我们,虽不说有什么荣华富贵,但好歹有条命在。”

    楚容转身道:“跟着我们,来日他回到西陵,你猜别人叫他殿下还是卖国贼?”

    况且前路艰难,他们已是朝不保夕,成败皆无定数,何必再赔上慕容旻。

    裴弄一愣,他只顾着慕容旻的安危,倒是没想这么多,没想过人这一留意味着什么。

    “他心意已久,随他去吧。”

    裴弄回头朝着慕容旻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

    慕容铎的死讯很快传回西陵。

    据说他的生母哭着晕倒在大殿之上,恳求慕容玮一定要为慕容铎报仇雪恨。

    慕容玮也惊骇万分,他先是愤怒,而后又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后悔。结盟一事,风波不断,先是死了北燕的一个使者,得罪了谢玄,如今又搭上了铎儿的性命。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迫于齐,燕两国的压力提出什么狗屁结盟。他厌恶战争,也不想卷入这些是非恩怨中,只想偏居一隅,安稳度日,从结盟伊始,慕容玮就担心受怕,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慕容铎遇袭之时,慕容旻被关在地牢,一概不知缘由,知情且活下来的仅有几个侍卫和重伤昏死的林致。

    有侍卫说是齐宴带兵捉了慕容铎,杀死了他,有的说楚军也参与其中,林致清醒之时,又言自己藏在草垛中,亲眼看到谢玄身边的将军乱箭射死了慕容铎。

    人死在了谢玄的地盘,是被齐宴捉走的,有楚容的参与,最后又让谢玄的人杀了?

    慕容玮越听越乱,同时心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参与其中。他发信责问三人,除了楚容表现的毫不知情,齐宴和谢玄,这两人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对方是害死慕容铎的凶手。

    慕容铎怀疑齐宴和谢玄,却也不信任楚容。

    他认为,定是这三人争斗,害死了无辜的慕容铎。

    慕容玮原本发誓要让害死慕容铎的人偿命,可如今凶手不明,谁都不肯承认,他有心让每个人都付出代价,可又无法以一国之力讨伐三方。

    万一他惹怒了谢玄等人,他们再同仇敌忾,联起手来对付西陵

    慕容玮继位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憋屈的事情!纵然他十分心痛,却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带着整个西陵去送命。

    悲痛之下,他只能让人将慕容铎的尸体带回西陵,好好安葬。

    另一边,谢玄气愤无比。结盟一事,原本是板上钉钉,待慕容铎回到西陵,说服慕容玮,他便可以借助西陵的助力打败楚容和齐宴。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慕容玮无论如何也不肯再与他们合作。

    即便知晓此事是被设计了,谢玄也咽不下这口恶气,罚了燕雪深八十军棍。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容会和齐宴搅和在一块。

    最重要的是,楚容可以和慕容玮议亲,和齐宴联手,却要把自己当作那个永远的死敌?

    他就这么恨他吗?

    谢玄早已习惯了这种愤怒的滋味,可今日,他远远感受到一种比愤怒更让他难以接受,无比痛苦的东西。

    那就是背叛。

    他们明明是敌人,可每当楚容和别人合起伙来对付他时,内心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一种“背叛”。

    谢玄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越是逼楚容知难而退,楚容就越不如他的愿,他一次次的反抗都在证明想要离开自己,复兴楚国的决心。

    一直以来他都小看了楚容,口口声声说要将人捉回去,却被摆了一道又一道。

    在燕宫时他便见识过楚容的手段,如今恢复了自由之身,怕是更了不得。

    谢玄眯了眯眼,心中没来由涌上一抹慌乱。

    他有预感,不能再拖了。

    他须得尽快将楚容抓回来,否则等楚容羽翼丰满之时,他再也不能让他回到身边。

    第77章 火禽 殿下,又是谢玄这个王八蛋

    慕容铎的死对慕容玮打击颇大, 慕容玮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对谢玄等人心怀怨恨,无论如何都不愿再与其有所往来。

    结盟一事, 就这么不了了之。对楚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齐宴并未在檀州久待, 处理完慕容铎的事, 就立马回了明齐。

    齐琛如今病的一日比一日重,在各种国之大事上却不肯放权。他年轻时便昏庸无道, 现在人老了,脑子不清楚,经常重用一些曲意迎合之人, 搞的朝堂乌烟瘴气。

    其中最得圣宠的便是太傅周旬。这周旬几年前曾跟着齐宴出使过燕国,此人虽有真才实学,却非循吏良臣, 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将齐琛哄的对他宠爱非凡,就连齐宴也对他礼待有加。

    如今明齐的一应朝政皆是齐宴和周旬处理, 这种当口, 齐宴自然要赶快回去。

    齐宴走后,李檀并未有所动作。上次与燕军一战,齐军伤亡惨重,应是要好好休养生息。就连谢玄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楚容等人回了青州邺城, 打算也趁这段时间修整一番, 待来年来春暖和些了,再做定夺。

    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 邺城一直是陈实守着。他带着楚军与白云军驻扎在城中,虽无外敌,却也并不安稳。

    只因白云军一事却扰的他头疼不已。

    自从不少人弃匪从军后, 白云军人数锐减,这引得田荣十分不满。白云军当初是他跟着马赦一手创办,他们从稀稀落落几十人发展到上万人,就这么被陈实给毁了!

    田荣满肚子怨气,偏偏不少人对陈实感恩戴德,眼看着陈实的威望一日比一日高,他既嫉妒陈实,又为自己得不到重用而恼怒失意。

    陈实对此事心知肚明,他认为此事没和田荣商议,确实有些不周到。为了安抚田荣的情绪,陈实对他委以重任,派他回了江州临安守城。

    楚容回邺城已有半月,他们难得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适逢赵皇后祭日,楚容两人不能亲自去坟前尽孝,只能对着东边烧些纸钱,聊以□□。

    前几年他们身处异乡,今年好歹能在故国的土地上祭奠亲人。楚逍顺带着给昭敏等人也烧了点,这一烧瞬间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他一边流泪一边抽噎着对楚容说:“皇兄,我想回家。”

    “母后和昭敏姐姐一定也想家了。”

    如今楚国的都城平阳还在燕军手中,邺城距平阳几百里,楚逍抬起头,问:“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能回去吗?”

    楚容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心中微动,“能。”他垂眸道,“明年一定让你回家。”

    楚逍吸了吸鼻子,希翼道: “那等我们回家了,再去皇陵祭拜父皇母后。”

    “好。”

    “母后你听到了吗?”楚逍看着那盆烧成灰烬的铜盆,喃喃道,“可一定要在天上保佑皇兄,保佑我们夺回平阳。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孩儿会经常给你烧纸钱”

    他说着,偷偷瞄了楚容一眼,见楚容已站起身,并未注意自己,声音压低了些:“有了叫谢玄的,你还记得吧。他”

    楚逍斟酌了下用词,“他欺负皇兄,孩儿很讨厌他,你在下面听到的话,赶紧把他给带下去,省的他再缠着皇兄。”

    他跪在铜盆前,絮絮叨叨说着诅咒谢玄的话,目光偶尔瞥到不远处的火光和白烟,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这么大的烟?除了我们,还有人在烧纸钱?”

    楚容闻声看去,面色一变,紧接着转身朝外走去。

    正巧裴弄慌慌张张走进来,张口便道:“城里着火了!”

    冬日天干物燥,着火也不常见,可裴弄接下来的话却让楚容警铃大作。

    “城中有好几处都起火了,好像还越来越多。”

    楚容脸色微凝:“抓的纵火的人了吗?”

    裴弄摇了摇头:“我已让人在城中各处巡逻,没看到一个可疑的人。有个士兵说,那火是突然就烧起来的。这火怎么会好端端的烧起来?!”

    此刻街上已是火光大亮,士兵们正提着水桶,东奔西走的救火。

    不消片刻,又烧起来好几处。

    “粮仓派人把手没有?”楚容忽然开口问道。

    裴弄面色一紧,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轮值的士兵看着,我马上多派些人手。”

    楚容站在台阶上,目光望向漆黑的夜空,火光将上方照的暖黄一片,仔细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徘徊。

    那是火禽!

    火禽,顾名思义是携带火种的鸟禽。战场上的火禽,便是将火药绑在鸟身上,赶到敌人阵地,一旦碰到什么稻草,干木头,就很容器起火。

    “裴弄!”楚容登时朝跑远的裴弄喊道。

    裴弄又折返回来,看着楚容凝重的面色,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怎么了?”

    楚容沉声道:“让各个城门的守兵做好准备,有敌军夜袭。”

    “是!”裴弄来不及多问,应了一声,便跑远了。

    楚容看着盘旋在邺城上空的鸟禽,敛眸往城门处走去。

    有人想在城中制造火灾,引起慌乱,而后趁机夜袭。

    如今城中确实乱作一团,裴弄等人,一边派人救火,将粮仓中的粮食转移至安全的地方,一边指挥士兵登城迎战。

    楚容料的没错,没一会,南门就遭到敌袭。幸而他们发觉的早,提前做好了准备。

    裴弄站在城墙上,目眦欲裂的盯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燕军。

    他告状道:“殿下,又是谢玄这个王八蛋!”

    楚容没说话,只吩咐让各个城门的士兵严防死守,没有命令不许离开半步。

    开始只是南门,后来东南北三个门,也纷纷遭到燕军的袭击。

    这注定是不安生的一夜。

    此时城中火光冲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从被窝爬起来救火了。大街上人们脚步凌乱,披头散发的,拿着水桶水盆,到处奔走。有小孩被这景象吓得叫声连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城外血流成河,燕军宛如一股黑色的潮水,密不透风的朝邺城涌来。

    索性经过城中守军的浴血奋战,他们抵挡住了燕军的进攻。

    天亮之时,每个人都筋疲力尽,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邺城街上被烧毁了好几处,昨日还整洁干净的房屋今日已是满目残骸。目光所及之处,都能看到焦黑的木头和残飞的灰烬,连风中都带着一股烧糊的味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伤亡人数不多,并且他们保住了粮仓的食物。

    裴弄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昨日燕军出其不意,虽未让对方得逞,但他们也损失不小。

    “殿下,燕军此次袭城,阴招忒多。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位脾气火爆的将军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俺老何愿带军讨伐燕贼,为咱们出一口恶气!”

    裴弄也生气,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在。

    “老何,消消气。”

    何春生憋着脸,不说话了。

    “殿下,你怎么了?”裴弄又道。从他们坐下到现在,楚容还没说过一句话。

    楚容回过神,看着裴弄寻问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那边何春生和裴弄几个又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楚容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着昨晚的事,谢玄大费周章的在城中纵火夜袭,他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怎么燕军如此轻易,说撤便撤了?明明他们还大有余力。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谢玄另有谋划?

    楚容心中有几分不安,正想让裴弄去打探一下情况。陈实忽着急忙慌的走进来,他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昨夜燕军攻陷临安,曲阳等好几座城池。

    此言一出,裴弄登时坐不住了,瞪目圆瞪道:“什么?!”

    反应过来后,众人纷纷痛骂燕军,这群贼人竟然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先是在城中纵火,趁机夜袭,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目标是邺城。待他们降低警惕,又跑去江州抢夺临安。

    楚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何春生道:“不对啊。燕军昨夜进攻临安,为何咱们没听到一点消息?临安守军没有派人来报信吗?”

    “就是!”另一人附和道,“那燕雪深神兵转世不成?一晚上拿下临安,曲阳,昌平一连好几城?”

    陈实闻言,面色出奇的难看。他看了楚容一眼,眸中夹杂着几分愧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跪倒在楚容面前。

    不止楚容,其余人也吓了一跳。

    “陈实,你这是做什么?”

    “就是什么话不能站着说?非得跪着?”

    楚容也道:“你先起来说话。”

    陈实面色挣扎,拒绝道:“不,大人,我有罪。”

    楚容静静看着他。

    陈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临安守将田荣叛变通敌,昨晚大开城门,燕军不费一兵一卒便进了城。此外,田荣还利用职务之便,蒙骗其他几城将领,将燕军引入城中。”

    “直到昌平守将看穿他的诡计,才派人来报。只可惜田荣和燕军已攻下昌平,将守将王免诛杀。”

    这接二连三的一番话,如平地惊雷,在场的众人都惊的说不出话。

    楚容也颇为意外,没想到会出此变故。

    陈实痛心疾首道:“田荣是我的部下,也是我派他去守临安。此番他通敌叛变,犯下大错,陈某难辞其咎,愿接受一切责罚。”

    第78章 绝处逢生 他的命在我手上,自然由我说……

    临安, 曲阳等城皆落入燕军之手,可谓是噩耗一件,使得众人又惊又气。而田荣叛变通敌, 更将他们愤怒的情绪推至高潮,犹如油锅下水, 在屋中轰然炸开。

    裴弄一拍桌案, 气愤道:“我早知这个田荣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就该杀了此人, 以绝后患!”

    “此事若传出去,简直是我军的奇耻大辱!”

    “没错!这等无耻内贼就该千刀万剐!”

    他们每骂一句,陈实的头便低下去一分。

    楚容将陈实扶起, 陈实愧疚的看了他一眼,从方才起,楚容就未说一句话, 比起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陈实更愿意他将自己训斥一顿。

    “大人”

    “不用再说了。”楚容面色如常, 窥不出半分情绪, 他淡声道,“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不如想想怎么补救。”

    陈实满脸通红:“是。”

    燕军此举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同时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谢玄已经向他们开战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军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战场之上, 谁先抢占先机,谁就多一份胜算。

    不日,楚军便出了邺城, 何春生等人带着几万兵马去往江州,防卫燕军继续进犯,裴弄,陈实和楚容则带领剩余兵马,浩浩荡荡的朝西行进,准备攻占青州。

    谢玄显然也早有准备,青州各城都防卫森严,严阵以待,甚至有军队驻扎在他们前进的路上,试图围攻,将他们就此一网打尽。

    楚容他们只得停下脚步,与燕军耗着。 燕军此番领兵的乃是潭天望,此人行军打仗经验丰富,双方僵持了一月,期间激战数次,死伤惨烈。

    自古以来,士兵离家太久,深入敌地,便容易军心涣散。他们离开邺城已有一月,被燕军阻拦在此地,又讨不到便宜,军营中气氛有些低迷。

    裴弄觉得这或许是他们复国以来,打的最难的一场仗,因为他们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迟迟看不见胜利的曙光。

    他看着军中将士疲惫颓唐的模样,心中一日比一日着急。这样一天天拖下去,也不是这个办法啊。

    裴弄去找了楚容,提议趁夜偷袭燕军,他愿身先士卒,带领五千精兵做先头部队。

    “不可。”楚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这个提议,“潭天望不会掉以轻心,他迟迟不出兵,便是想晾着我们。待楚军坐不住,进攻燕营,里面一定有他埋下的天罗地网。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有位副将道:“那我们就这么一直干等着?”

    楚容淡声道:“总之没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他声音虽轻,分量却重,言语中的威慑让人不敢违抗。

    众人齐声应了句是。

    他们这边处境艰难,何春生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楚容分毫不提,但裴弄知晓他一定比任何一个人都担忧着急。

    这几日楚容的营帐都灯火通明。他问楚容为何不休息,楚容只道睡不着,起来看会书。

    裴弄轻轻叹了口气,说一会让苏木配些安神的药来。

    另一边,潭天望一直在暗中观察楚军,见楚容没有出兵的打算,他决心再晾上他们几日,他不信楚容不着急。

    “将军,皇上来信了。”

    潭天望接过一看,信中没说什么,仍是寻问如今楚燕的战况。最近谢玄两三天便要传一封信,让他密切监视着楚军的一举一动,立马禀报。

    潭天望已见怪不怪,甚至还在心中嗔怪,皇上不关心自己手底下的军队,反倒对敌军的情况这么上心。

    难道皇上对楚容还留有旧情?

    这个想法很快就他否定了。那都是一两年前的事了,皇上有时虽任性妄为,却也不会如此分不清轻重。

    那楚容起兵反叛,搅得北燕不得安宁,他定是恨极了楚容,所以才急切的想把人捉住泄愤。

    潭天望思索片刻,觉得这么晾着楚军也没什么意思,楚容说不定早已猜到了他的意图,这么等下去也是徒劳。

    他偷偷派部下带着兵马,黑夜疾行,趁楚军不主意,不动声色绕到了东部,截断他们的后路。

    翌日,当楚军发觉自己被燕军前后包抄时,不由得大惊。军中很快乱作一团,原本就低迷的气氛如今更加紧张。

    裴弄等人正在军营中激烈的商量着对策。他们如今驻扎在高地上,燕军呈围合之势,将他们困住。一旦燕军前后夹击,同时进犯,他们无处可逃。

    有人提议,不如破釜沉舟,与燕军一战。不然等时间一长,粮草耗尽,他们会被困死在这。

    这个提议很快被反驳,他们人数不占优势,若要硬拼,必败无疑,还须得好好谋划一番。

    楚容命人将营地防卫加强了三倍,白天夜晚不间断的巡视,时刻注意燕军的动向。一旦他们来犯,也好有所准备。

    时间一天天过去,潭天望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他派人在楚军营帐外叫嚣,甚至还往里撒劝降书,说楚容愿意投降,便可饶他们一命。

    这明显就是来扰乱军心的。

    对于近日来军中流传的风言风语,他虽不过问,却也有所耳闻。有人私下怨怪楚容,若非他一直坚守不出,怎么会给燕军围困的机会,害他们活活等死?

    裴弄气的不轻,声称谁要敢议论此事,有投降的念头,立马军法处置。好在他平日在军中素有威望,一番狠话勉强稳住了军心。

    楚容看着那沓被收上来的劝降书,眸光微闪。

    楚军被潭天望围困一事,谢玄自然也是知晓的。按潭天望所说,楚军是强弩之弓,要不了几日便能将其彻底击败。

    谢玄其他的没说,只交代把楚容活着带回来,交给他。

    彼时谢玄有一堆积攒的事务要处理,根本分不开身去青州。他离京几个月,虽朝中事务一应交由贺兰旭处理,可许多事贺兰旭并不好做决定,还是得由他来做定夺。

    谢玄原本正在看折子,收到潭天望的信后,一下坐不住了,开始想着将楚容捉回来后怎么收拾他。

    燕雪深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谢玄出神的模样。

    “皇上。”

    谢玄回过神,脸色严肃了一分:“何事?”

    燕雪深将江州军务细细汇报了一番,燕军在江州遭到楚军抵抗,情况并不是很好。正说着,谢玄忽然递过来一张纸,那张纸赫然是潭天望写的信。

    “潭将军围了楚军?”燕雪深惊讶道。

    谢玄嗯了一声,言语间多了些狠厉:“等他拿下楚军,朕便将这些反贼杀个精光,一个不留,看楚容还怎么和朕叫板。”

    燕雪深本不欲多问,最终还是没忍住:“那楚容呢?陛下要如何处置?”

    谢玄冷笑一声:“带回宫,捆起来。”

    燕雪深看着他冷冽的神情,眸色深了深,忽道:“只怕朝中各位大人不会让皇上如愿。”

    谢玄神色一顿。

    燕雪深小心翼翼道:“楚容身份特殊,陛下当年饶他一命,留下今日祸根。若还要保他,怕是会引起各位大人的反对。”

    谢玄冷道:“他的命在我手上,自然由我说了算,别人还做不了这个主。”

    燕雪深说的那些,他不是没想过。

    纵然朝臣非要楚容死,那又如何?

    他随便找个替死鬼糊弄过去,再将楚容改名换姓,关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这样还正中自己下怀。

    谁知,下一秒,燕雪深却道:“那若是楚容自己不愿意活了呢?”

    谢玄登时愣住。

    若是楚容自己不愿意活了呢?他会吗?

    谢玄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知道楚容是个狠心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个人为了复国,什么都能忍,什么都敢做,从楚国太子到阶下囚奴,从众人仰慕到天下唾骂,也没见他脸色变过分毫。

    相较之下,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谢玄眯了眯眼,他看得出来,楚容虽面上不显,骨子里却是有着一股傲气。若这次败了,断然不会残喘于世,任人折辱。

    若楚容铁了心要死,自己拦得住一时,拦得住一世吗?

    那自己怎么办?就任由楚容继续他的复国大业?

    绝不可能!

    仅仅一会,谢玄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燕雪深看在眼里,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不该说那句话。

    自从潭天望派人在楚军营帐外叫嚣,又过去了好几天。楚军摆明了宁死不降,潭天望哼道:“还真是一条硬骨头。”

    他准备今晚就领兵将楚军一窝端,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天色刚暗,燕军便整装待发,朝楚军的营地前进。东侧的派去截断楚军后路的军队也准备就绪,几万大军原地待命,随时准备进攻。

    潭天望坐在马上,眯眼看着楚军营地的方向。

    除了一片模糊的火光之外,看不出什么异样。

    就在此时,斥候飞速跑过来道:“报——将军,东侧遭到了楚军的袭击!”

    “哦?”潭天望倒是没有多少意外,楚军若乖乖的什么都不做,等着束手就擒,那才是奇怪。

    东侧相较西侧,兵力稍薄弱,楚容选在东侧突围,实属正常。更何况,西侧有他把守,给楚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强闯。

    思及此,潭天望心底微微有些得意,看来纵使上了年纪,他也威风犹在。

    “不过是做斗兽之困。”潭天望顷刻恢复了严肃的面容,吩咐手底下一位副将,“你带兵前去支援,其余人随老夫镇守在此。”

    他倒是留了个心眼,并未贪功冒进,一股脑全冲去东侧,怕中了楚容的调虎离山之计。

    待那副将离去后,潭天望下令摆好阵型,一旦楚军露面,立刻迎战,将他们一网打尽。

    从他们这个视角,能看到东侧烽烟升起,火光大亮,将夜幕照的红透了半边,战鼓雷响,一声接着一声,仿若千军万马之势,似乎要震碎人的耳膜,又像是敲在心头,让听者不由得为之紧张。

    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东面的战况。

    潭天望犹豫是否趁这个时候,冲进楚军营地,在背后给他们狠狠一击。可天色已黑,楚军又占据高地,若设下什么埋伏,必吃大亏。

    正思索着,他忽然感到身下一阵震动,连马儿都不安的发出嘶鸣。

    地震了?

    燕军面色大变,原本严肃安静的队伍也乱哄哄一片。还未搞清缘由,便听周围鼓声四起,竟是比方才还清楚百倍!与此同时,脚下的震感伴随着惊雷般的鼓声也越发强烈。

    当那一匹匹发狂的马儿疾驰奔来时,潭天望不由得瞪大双眼。

    这些马的尾部捆着涂有膏油的麻苇,火焰从麻苇一路蔓延到马尾,被烧烫的马儿躁动不安,发出痛苦的嘶鸣。

    潭天望身下的马也受到了惊吓,躁动不安的乱晃,差点将他从马背上甩下来。

    几千匹马儿一窝蜂涌向燕军,它们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扬起漫天尘埃。不消片刻,队伍中惨叫声迭起,许多人就这么活生生死在了马蹄下。

    燕军顾不得摆好的阵型,顷刻乱作一团,他们手忙脚乱的去拦,去刺,可惜发狂的马儿根本不是他们能控制住的。

    士兵们纷纷奔跑逃窜,来回躲闪,潭天望愤怒的咆哮声被嘶鸣声,惨叫声,和那震天响的鼓声所淹没,根本没有人去听。

    不知过了多久,马群才渐渐散去,场面终于安静下来。燕军死伤无数,盔甲,兵器,刀具,弓箭掉落的满地都是,他们还未迎战,便已搞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潭天望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方才躲避马群,累的也是够呛。这会一边喘气,一边呵斥着让军队整理队形。

    敌军若此刻来犯,就这松松垮垮,毫无准备的样子,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正想着,那阵惊雷般的鼓声又响了起来!

    燕军闻声大惊失色,他们此刻想起那惊险的一幕还心有余悸,以为那群发疯的烈马又来了。鼓声如催命的符咒,下水的油锅,劈里啪啦点燃了整个队伍。

    楚军便趁这个当口,从高处俯冲而下。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便冲进燕军队伍,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血封喉。雪亮的刀光划过黑夜,如黎明降临前的第一抹曙光。

    燕军被马群吓破了胆子,气势上就短了半截,人都杀到跟前了,才仓皇迎战。楚军此番来势汹汹,一鼓作气,将燕军杀的片甲不留,到最后燕军丢盔弃甲,匆忙逃窜。

    而守在东边的将军在折腾了一通后,终于明白敲鼓打锣,火把连天不过是敌人迷惑自己的手段。他原以为此番楚军来势汹汹,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根本不足为惧。

    这可把他气的不轻。

    恰好此时楚军撤退,裴弄命人在马后绑上树枝,制造出逃跑的假象,将军以为他们怕了,命燕军全力前进,直接冲到了楚军驻扎的营帐。

    待燕军进了包围圈,裴弄一声令下,箭雨如织,一支支燃火的箭头直接点燃了地上的火药,火光轰一下烧了起来,将燕军烧的吱哇乱叫。

    楚军趁乱又冲了出来,切瓜砍菜一般的,在燕军中穿梭。

    眼看中了埋伏,将军当即下令撤退。

    山上火光熊熊燃烧,山下燕军乱作一团,此战楚军大获全胜。

    楚容看向天边,乌黑的云层渐渐褪去,天边晕染着柔和的光晕,一缕阳光倾泻而下,笼罩着硝烟弥漫的战场。

    天亮了。

    第79章 离间 你是如何在榻上侍奉我们燕王的……

    白马岭一战, 潭天望最终败兴而归。

    被困了一个多月的楚军,终于突出重围,原先一些对楚容颇有意见的士兵将领, 此刻也心服口服。他们不得不承认,若非没有楚容的连环计, 他们不是被燕军活活困死就是成为燕军的刀下魂和俘虏。

    大军穿过白马岭, 一路西行,直捣安庆。

    俗话说知己知彼, 才能百战不殆。这些日以来楚军忙着赶路,眼看快到安庆,裴弄让军队在城外几十里处安营扎寨, 并派人去打探城中情况。

    不想这一打听,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驻守在安庆的乃是燕雪深手下一名叫张行保的副将,楚容曾在围猎时见过这人一面, 此外,安庆城内还有一位他们都十分熟悉的人, 那人正是数月前叛变通敌的田荣。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 纷纷都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虽不解他为何会在此处,但也省了去江州捉人的功夫。

    陈实一心想将功折罪,请命做此次攻城的前锋,他要亲自杀了田荣, 弥补自己的过错。

    “你可知安庆城内把守的兵力有多少?”

    陈实摇了摇头。

    “五万。”

    陈实心一沉。

    白马岭一战后, 谢玄许是将手头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调去了安庆,摆明了要将他们困死在青州。

    他们好不容易过了白马岭, 以为自己翻越一座山,前路便一马平川,实则等待他们的是一座又一座难以翻越的山头。

    营帐内有人重重叹了口气, 毕竟仗再难打,也要打。

    楚容细声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裴弄窥得他眉目间的倦色,不由得有些心疼。

    安庆也是青州颇为重要的城池,只要他们能拿下安庆,便可畅通无阻,直达平阳,运气好的话,还能将整个青州落入手中。

    拿下邺城只是他们的第一步,有邺城做跳板,才给了他们进攻青州的实力。青州物产丰富,若能得到,未来几年皆不用为粮草,军费等用度担忧。

    到那时他们进可取云,朔二州,退可居江州,檀州。

    只可惜现在江州被燕军侵扰,情况也不容乐观。檀州那边齐军虽未有所动作,但也需一直防备。

    裴弄深感他们的复国大业举步维艰,他尚且如此,更别提楚容心里会有多少压力负担。

    陈实一行人驻扎在城外一事,很快落入田荣耳中。

    他如今已不是什么白云军的二当家,自从向燕军献出临安,曲阳几城后,他很快受到重视,被提携为副统领,手底下管着几千人。

    这可不知比在楚容那威风多少倍,也不用再看陈实的脸色做事。

    当初燕军暗中联络他,称只要他肯为燕王做事,封官进爵,金银珠宝,任他挑选。田荣为楚容做事时,虽也有好处,可那三瓜两枣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更别提头顶上还有个陈实。

    他思来想去,与其跟着毫无前途的楚军吃苦,不如转投燕军,为自己谋条出路。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得知楚军要来安庆,他特意抓住这次机会,想要再好好立上一件大功。倘若这次他帮张行保捉住楚容,打败楚军,必少不了好处。

    张行保实则很看不起这个土匪出身的下流土鳖,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说能抓住楚容,到底有什么办法?”

    田荣狞笑一声,谄媚道:“将军有所不知,楚军里有不少人是我曾经的手下。只要我亲自出马,他们必然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张行保脸上有些惊讶,看着他得意的笑,心道小人得志,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

    田荣私下联络白云军旧部的事很快被裴弄发觉,他并未声张,而是将此事偷偷禀告给了楚容。

    两人决定将计就计,故意在军中泄露一些机密给内奸听。

    得知楚军今晚要袭城,田荣提早令燕军做好准备,果不其然,到了丑时,楚军来犯,被燕军轻而易举的击退。

    田荣率燕军追杀至几十里外,才肯罢休。

    接下来几日,楚容都故意施计给田荣尝了些甜头,以至于田荣对内奸的话深信不疑。连原本不看好田荣的张行保,都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这晚裴弄以支援江州为由,故意大张旗鼓带走了几万兵力。田荣和张行保得到消息,以为楚军营中防备空虚,立马集结军队率军来打,决定今晚就活捉楚容,歼灭敌军。

    两人率军来打,楚军营地果然如纸上说的那般,守卫比平时少了许多。

    田荣喜不自胜,当即带着燕军冲进敌营,不料却被裴弄杀了个回马枪,埋伏已久的楚军也冲了出来,两方将燕军打的溃不成军,狼狈而逃。

    回到安庆的张行保,劈头盖脸对着田荣就是一顿骂。

    “你不是说那裴弄已经走了吗?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张行保一想到今晚折损的兵力,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

    田荣面色青一块,白一块:“这不可能,明明前几次都没什么差错。”

    张行保本来就看不起他,不客气道:“你被人耍了都看不出来?!”

    “他们没有那个胆子!”田荣有些不服气道,他脸色因愤怒而有些扭曲,“会不会是楚容故意骗的他们?”

    “你问我我问谁?!”张行保道,“本官就知道你靠不住!滚出去!”

    田荣听着他话中的鄙夷,忍不住握紧拳头,出门时那双下三白的眼里凶光毕现。

    *

    距离燕军来袭已过半月,期间裴弄带着军队去攻了几次安庆,均被张行保打了回来。

    这日他攻城回来,楚容交给他一个信封,道:“你派人去送一趟,记住,一定要交到田荣手上。”

    裴弄扫了眼信的内容,大为震惊:“殿下,这这也是我们计划的一环吗?”

    “嗯。”

    裴弄一想到那信的内容,便百般不愿,但还是按照楚容的吩咐,将这信给田荣送了过去。

    彼时田荣收到这封信时,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顾不得想太多,立马将信送到了张行保面前。

    张行保也惊讶万分,将那封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难以置信道:“他真要降?”

    田荣没想到这信会送到自己手中,而不是张行保,心中颇有些得意:“将军,这信里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呢?”

    张行保低头扫视着那苍劲有力的字体,楚容在信中先是问侯了田荣,而后又委婉表达了一番对自己的敬佩,既不让人感觉谄媚,却又充满诚意。

    说实话,他心底并不相信楚容会轻易投降,直觉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可怀疑之余,他又忍不住有些得意。

    自楚容叛变起,占江州,夺邺城,连潭天望都在他手下吃过亏,可偏偏他对自己有示好之心。

    田荣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道:“将军莫非是怀疑楚容?依我看,楚容再厉害也翻不了天去。这不遇上将军,他便没了办法,他久攻安庆不下,才向将军投降的!”

    张行保一言不发,依旧盯着手中的信纸。

    既然是要投降,为何不将这封信交到自己手中?而是让田荣转交?

    他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这信上竟是有些不易察觉的涂改痕迹。

    张行保心里咯噔了一下,狐疑的看了田荣一眼。田荣却是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说服他相信楚容投降。

    他走到灯油旁,将那些好似涂改过的地方烤了烤,片刻后,纸张背后浮现出几行字。

    张行保翻过来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愤恨的转过身,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叛徒拿下!”

    田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张行保将那张纸扔在他脸上,“我早就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和楚容合起伙来算计本官!要不是今日我看出了破绽,还真要中了你们的计!”

    田荣往那张纸上一瞟,面色大变。楚容让他说服张行保,接受自己的投降,到时他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安庆。

    “这是假的!他故意陷害我!”

    “假的?我现在怀疑那晚夜袭楚军营帐,恐怕也是你和他们合起伙来给我下的圈套!”

    田荣面目狰狞:“他们这是在挑拨离间,你中计了!”

    张行保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他如今谁都不愿信:“此事本官自有判断!你不必多言,待我查明真相后,再与你算账!”

    “来人,把他给我押进大牢!”

    田荣五官扭曲,骂骂咧咧的被抬走了。

    翌日,张行保刚醒,便闻楚军已兵临城下,裴弄正在城门前叫嚣。

    张行保怒目圆瞪,边走边道:“好啊,这个田荣还敢说自己不是内奸。昨夜刚被押进大牢,今日楚军便打上门了。”他吩咐侍卫道,“你把田荣给我带过来!”

    “是。”

    待张行保登上城墙,一眼便看见了马上身穿轻裘的男人。他没想到楚容会亲自来。

    楚容和往日素衣寡淡的装扮有些不同,他黑发银甲,眉眼昳丽,那两种泾渭分明的眼色互相映衬,出奇夺目,银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凉的微光,给他清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张行保心中一紧,大声道:“好个叛贼,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了!你们果真是假意投降!亏得本将军没有信你们的阴谋诡计!”

    正说着,侍卫将田荣带了上来。

    “楚容,看看这是谁?!”

    陈实见状立马道:“放了他!”

    裴弄:“狗贼,你若想活命,就赶快将田兄放了!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行保原本对田荣半信半疑,担心自己真的中计,听见这话,立马恶狠狠看向田荣。

    “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田荣被五花大绑,咬牙切齿道:“姓裴的,你究竟想干什么?!老子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想往我头上扣帽子!”

    张行保闻言一愣。

    岂料,下一秒,裴弄道:“田兄,不必再演戏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装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毫毛。那晚将燕军引入我军大营,立下大功,我裴弄说什么都要保住你的命!”

    “狗贼,快些松绑放人!”

    张行保闻言大怒,他还未说话,田荣已是目眦欲裂,叫骂出声:“狗日的玩意,老子□□祖宗!你乱喷什么粪呢?再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

    裴弄道:“我知道你是怪我来晚了。待我救下你的命,你想怎么骂都行。”他指着张行保道,“你不是说了这狗贼整日骂你,动不动给你脸色看,还没在白云军待着痛快。等我们拿下安庆,将这狗贼留给你,让你好好出气。”

    田荣气的几欲吐血,这话都是他为了联络白云军旧部,拉近关系时说的。裴弄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张行保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神,道:“将军,这都是他们的阴谋,你千万不要中计!”

    这句话张行保已经听的耳朵起茧子了,事到如今,他只认为这是田荣为了保命的措辞。

    他将剑架在田荣脖子上,吓得田荣黝黑的脸都白了三分。

    裴弄心中痛快至极,面上却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你想干嘛?快快把剑放下!”

    张行保嗤笑一声,忽然举起了手中长剑,那一瞬间,田荣的心都到嗓子眼了。

    唰——

    田荣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左边整个手臂掉在了地上。

    裴弄眼底露出失望的神色,就砍了条胳膊啊。

    “田兄,你别怕,我会为你报仇的!他断你一条胳膊,我便砍他两条。”

    田荣此刻已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痛的说不出话。

    “等我处理了他们,再来杀你!”张行保对地上的人道。

    他目光遥遥落在楚容身上,几年前三国访燕,围猎之时,曾见过此人。任谁也想不到当日的阶下囚奴,竟会摇身一变,成了今日叱咤风云的人物。

    “楚容,燕国对你不薄。若非当年皇上留你一条狗命,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张行保大声道,“可你非但不知道感恩,还恩将仇报,弄的天下大乱。你简直愧对燕国,愧对陛下!”

    楚容并未恼怒,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端坐在马背上,背脊挺直,薄唇紧闭,只是目光透着些许冷意。

    张行保看着楚容那张极冷的美人面,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他却从他的眼神,神态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恼怒的无视。

    张行保轻蔑道:“你还当自己是什么九重宫阙的太子吗?现在还妄想回到那云巅上去?我告诉你,做梦!天下皆知你在燕宫那几年是如何苟活的!我要是你就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一辈子不露面。”

    听到这,裴弄额角青筋暴起,其余人或愤怒,或尴尬,或同情的望向楚容。楚容忽拉动缰绳,驱使马儿缓缓向前走去。

    张行保微微瞪大眼睛,不懂他要做什么。见楚容只是走了十几米又停下,并无其他的动作。

    他冷哼一声,继续道:“想不到你是个脸皮厚的,竟然如此猖狂,还敢起兵反叛,复兴旧国!你身后那几万大军知晓你是如何在榻上侍奉我们燕王的吗?”

    张行保身侧一众士兵发出一阵热烈的爆笑,一个个前仰后合,看戏似的盯着楚容。

    “他们只需要知道我是如何杀你的。”楚容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张行保一时没听清。

    话还没说完,楚容一夹马腹,马儿瞬间窜了出去,那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一时都未反应过来。

    楚容在吊桥处勒住马绳,身下白马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嘶鸣,裴弄等人只看见了吹散在风中的墨发和一抹红缨,连那箭什么时候飞出去的时候都没看清。

    嗖——

    箭矢破风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张行保面门。彼时张行保嘴还张着,众人再看时,他额上插着一支箭,鲜红的血慢慢流淌下来,下一刻,人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几乎就在一瞬间完成,直到张行保倒地,城墙上的士兵才反应过来,如沸腾的油锅一般轰然炸开!

    楚容收箭勒绳,身后披风随墨发舞动,看着竟比额上几点鲜血还要艳。

    众人惊愕的说不出话,直愣愣的看着,天下间似乎只剩下这一抹颜色。

    裴弄率先反应过来,高声道:“张行保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将士们!听我号令。”他声嘶力竭的吼着,声音穿透云霄,回荡不绝,“杀——”

    第80章 合作 只要他还愿意回到我身边

    张行保一死, 燕军群龙无首,乱了分寸,被楚军杀的溃不成军。楚军破了安庆后, 趁势接连攻克了十数座城池。

    裴弄忽然想起已经关了好几天的田荣,问道: “殿下, 田荣该如何处置?”

    当日田荣被张行保砍下一条手臂, 流了这么多血,竟也没死。他们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 差点忘了此人的存在。

    田荣通敌叛变,致使临安等城落入敌手,如此重罪, 必不能轻易放过。裴弄心想怎么着也得将此人大卸八块。

    楚容却忽然道:“勒死。”

    “勒死?”裴弄诧异道,他顺从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当晚田荣便死了牢狱之中, 随他一块叛变的白云军旧部也被陈实毫不留情的杀了。

    陈实心地善良,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并不会犯糊涂, 饶是那些人求他顾念旧情, 陈实也未动摇过分毫。

    楚军攻破安庆的消息如很快传到谢玄耳中,听到楚容众目睽睽之下一箭射杀了张行保,城池尽失。他眉头一紧,当即命燕雪深领十几万大军赶往青州。

    听闻燕军将至的消息, 楚军也马不停蹄的准备迎战。

    两方都憋着一股气, 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他们在雁丘对峙数月,也未能分出个胜负。这仗从盛夏打到深秋, 时间长了,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息。

    谢玄像是和楚容犟上一样,也不管齐军如今, 专门缠着楚军不放。

    自从楚容在白马岭将潭天望打的大败,燕营中一众将领便视他如洪水猛兽,每日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可都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须得尽快找出打败楚军的办法,不然实在耗不下去了。

    近年北燕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战争,国力损耗巨大,又毫无喘息之机。打仗最重要的便是钱粮,他们日日在这耗着,哪样东西不要钱?

    如今国库空虚,饶是兵部的人日日去闹,户部也吐不出钱来。贺兰旭为了前线生计,加了两成赋税,便引得民生哀怨,最后只得改为一成。若不是他在豪绅富商间周旋,哄着他们捐了些款,这仗真不一定能打下去。

    楚容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士卒疲敝,粮草紧缺。

    裴弄说姓谢的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现在咬上他们了,怎么都不肯松口。

    谢玄不撤兵,楚容也分不出兵力来去干其他,只能陪燕军日日耗着。

    双方都在硬撑,谁也愿退兵撤离,如今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这日,裴弄来找楚容,说要带人去截燕军的粮草。

    “我观察了大半个月,把他们的路线都摸的清清楚楚。”裴弄道,“若能成功,不仅能让谢玄吃亏,还能给军中减轻一些负担。”

    楚容看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应允了:“万事小心。”

    “放心吧,殿下。”裴弄大步走出了营帐,“拿不回来,我也不会留给那帮孙子,全给他们烧了。”

    他点了一万精兵,埋伏在燕军运粮的必经之路上。

    两个时辰后,有士兵慌张回来报信,说裴将军中了敌军埋伏,派他回来报信,请援军去救。

    楚容没想到会出此变故,当即与陈实等人率兵前去。

    一行人赶到时,燕军早已逃之夭夭,只剩留下断后的一小波兵力。陈实轻而易举将其歼灭,道:“大人,没看见裴将军的身影,定是被那燕军掳走了。”

    楚容面色一沉。

    事后,楚容将随裴弄去劫粮的小兵叫来,细细盘问。

    那小兵道:“将军带着我们守了一个多时辰,才见燕军的运粮队出现。对方只有几千人,来之前我们也观察过周围并无伏兵。燕军拼死抵抗,却还是被我们摸到了运粮车。谁知车上装的根本不是米,而是一些烂草。”

    “先前我们打斗之时,似乎有人放了穿云箭。没一会,燕雪深便带着人来,还挑飞了将军的剑。”

    听到这,楚容微微蹙眉,这竟是谢玄埋下的圈套。他故意迷惑裴弄,引他上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人。”陈实道,“我们要如何将裴将军救出来?”

    一位脾气稍火爆的将军道:“不如我现在就带兵闯进敌营,拼死也把裴将军给救出来!”

    “你怎么总是如此冲动,小心像裴将军一样,也中了敌人的计!”

    “难不成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去吗?谢玄这个黑心肝的,裴将军落在他手中,真是受了老罪了。”

    楚容面色不自觉白了几分。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时,外面的侍卫拿进来一封信。

    楚容看了一眼,道:“谁的信?”

    侍卫:“是有人绑在箭上,射进来的。”

    楚容闻言立刻接了过来,看到那熟悉的字体,他不由得一震。

    谢玄的信。

    他言明,若想救裴弄,三日后来信中所写的地方与他见面。不然,就将裴弄的尸体一片片送回来。

    楚容眉心微凝,不明白谢玄究竟在搞什么鬼。

    “真是岂有此理!”

    其余人看了这封信,纷纷劝楚容不要去,说不定谢玄早已在那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上钩呢。

    “殿下,这明摆着就是个圈套!”

    “大人三思。军中不可一人无主,若大人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仗还怎么打?”

    “对啊,若裴将军知道,定然也不愿意殿下去的。”

    他们并非不想救裴弄,只是楚容身份特殊,万万不能涉险。

    楚容先前就失踪过一段时日,知道的人虽不多,可他们却都清楚那是怎么回事。

    这个谢玄动机不纯,绝对不只是将楚容叫去见一面这么简单!

    “不必再说了。”楚容心意已决,“我去。”

    他不可能丢下裴弄不管。

    众人纷纷叹了口气,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

    见面那日,陈实特意带了许多护卫护送,他们依照信中指引,找到了谢玄说的山间木屋。

    一路走来,陈实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每隔几百米就能看到隐藏在树丛后的燕军。索性他们带的人也不少,真要硬碰硬,谢玄也占不到便宜。

    马车停在一幢幽静的木屋外,燕雪深早在此等候多时。

    几个月没见,楚容似乎又瘦了些,模样依旧很好看。

    燕雪深并对皮囊美丑并不在意,可看到楚容,眼神总不自觉往他身上瞟。

    从瘦削优美的下巴,到紧抿的薄唇,再到那双漂亮冷淡的双眸,看着虽有距离感,却毫无攻击性。

    燕雪深不由得想到了被楚容一箭射杀的张行保,默默收回了目光。

    “跟我来吧。”燕雪深看了眼他身后的侍卫,道,“只能你自己进去。”

    陈实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被楚容劝阻。

    “无妨。”楚容淡声道,“带路吧。”

    陈实脸色有些难看,他担忧道:“殿下,你知会一声,我立马进去。”

    楚容点了点头,随燕雪深走了进去。

    虽是白天,这木屋内也并不亮堂,屋内点了好多蜡烛。

    从楚容进来的那一刻,谢玄漆黑的眸就有些变了。他不发一言的盯着楚容,视线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燕雪深很快退出去,将门带上。

    “裴弄呢?”楚容单枪直入道。

    谢玄听出他话里的担忧,不悦的拧了下眉:“还没死。”

    “说吧。”楚容声音如静水寒潭,“怎么样,你才肯放人。”

    谢玄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记不得是第几次楚容为了旁人与他谈条件。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谢玄开口道。

    楚容薄唇微抿:“你也知道不可能。”

    “我哪是知道,我简直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谢玄讥讽道,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楚容,“不过我今日叫你过来,确实是有要事。”

    楚容静静等着他的下话。

    “我想与你合作。”

    此言一出,楚容哑然一瞬,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难道你就看不出不来李檀这么长时间没一点动静,是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想趁你我羸弱之时出兵讨伐。”谢玄目光如炬,“你我鹬蚌相争,平白让他人得利。楚容,你能甘心?”

    楚容刚要张口,谢玄便冷哼道:“你也不用瞒我。楚军能撑多久,你自己心里清楚。若齐军此时来犯,纵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同时抵挡齐燕两军。”

    “李檀那么精于算计的一个人,他会放着此刻大好的机会不来进犯?”

    “我相信你也不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你我恩怨暂且不谈,就以大局为重。”谢玄语气俨然正经了很多,沉声道,“多一个盟友还是多一个敌人,你自己选。”

    好半晌,楚容才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倒忘了,你这么一个重利务实的人。没有一点好处,怎么会答应呢?”谢玄扯了扯唇角,嘲讽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找你合作不只是为了区区几州,我想要的”谢玄眉目森冷,掷地有声道,“是整个明齐。”

    楚容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想不到谢玄还有这样的野心。

    “你我合作,我帮你从明齐手上夺回云,檀,朔三州,你助我击退齐军,破了明京。”

    明京乃是明齐的都城。

    “事成之后,我会将幽州和剩下的青州送你。昔日楚国的旧土全归你手。”谢玄嗓音颤了一下,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可以既往不咎,原谅你以往的过错。只要你老老实实,不再怀有二心,我会封你做异姓王,让你守在故国的土地上,和你的家人团聚。”

    他补充道:“届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权利,地位,金钱,慕容玮曾给楚容的,他也给了,条件甚至更加优厚。

    除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头,和复国没什么两样。他已经让步到这种份上,楚容应该会答应吧?

    楚容似乎是极轻的扯了下唇角,谢玄的背一下紧绷起来,等待着他的回应。

    “异姓王?”楚容道,“我大费周章走到今日,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异姓王的位置?”

    谢玄不禁有些愠怒:“楚容,你不要得寸进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楚容面色不变,冷声道:“我要做,便做那万万人之上。”

    谢玄眉目一凛。

    “那你这是不答应了?”谢玄道,“我这不是在与你商量,裴弄的命在我手上,你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拒绝的权利。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我这就回去宰了你那条忠心的好狗。”

    楚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谢玄冷道:“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楚容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起身离开了。

    屋内很快就剩下谢玄一人,过了一会,燕雪深进来了。

    “他们走了?”

    燕雪深点了点头,“已经离开了。”他欲言又止的看了谢玄一眼,似是觉得不妥,“陛下,真要与楚容联手对付明齐?”

    “不错。”

    谢玄注视着楚容方才坐的位置,眼底涌动着无声的波浪。

    他想了整整三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只要楚容答应,既能解决北燕眼前的困境,又能让楚容暂时放下对他的隔阂,对付齐军也多了几分把握。

    一举三得,他想试一试。

    谢玄想起那日和燕雪深谈论的话,他若就直接将楚容带回去,北燕定然容不下他。可若是楚容帮他攻下明齐,将功折罪,他便不再是叛逃的罪人,而是北燕的功臣。

    齐琛昏庸无度,耽于玩乐,齐宴草包一个,他觊觎明齐很久了。就算楚容不想参与这些是非,做做表面功夫也好。只要他答应,顺着自己铺好的这条路走,他便能借机将南楚作为封地嘉赏给楚容,封他做异姓王,让他有尊严又自由的活着。

    这样,他便不想着离开自己了吧。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燕雪深又迟疑的问道,眼底带着些惊骇:“那陛下方才许给楚容的条件”

    谢玄淡淡的嗯了一声,眼眸如深渊:“我会给他尊贵明面,千金石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只要”

    他还愿意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