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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老太爷来了……”……

    “老太爷来了……”

    刘顺家的高声喊着, 都快喊破音了。

    苏震岳是收到消息来的,他不放心谷夫人,一直让小厮留意乐道堂的动向。

    听小厮说,关氏来了, 还把下人都屏退了, 苏震岳当时就急了。

    关氏不是受气包性格, 这个时候来找谷夫人, 肯定是报仇来的。

    “哐当”一声,关着房门被大力推开。

    冬日的暖阳随着敞开的大门泄进来, 一个高大的背影立于处于逆光之中,看不清五官。

    本来就有些疲惫的谷夫人,只觉眼前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

    当年的苏震岳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老国公为这个次子伤透了脑筋。他提出要娶亲, 可谓是求之不得,连门第出身都不在意了。

    这样纨绔的子弟,对她却是极好的。有时候外头回来寻来了好玩意, 着急送她, 就这么猛然推开门, 快步跑进来抱住她。

    “你老了……”谷夫人怔忡间喃喃自语着。

    苏震岳离京后,他们再没见过, 二十几年了。

    住进国公府后, 她知道肯定会与苏震岳再见,但没想到见的如此匆忙。

    “呵~好像你……”很年轻似的。

    苏震岳下意识想如此说,但看着谷夫人,他说不出来。

    因为谷夫人真的很年轻,完全就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苏震岳与谷夫人的初见是在京城大街上, 谷夫人随继母逛集市买东西,他骑着马与同伴闲逛。

    那是个秋天,阳光明媚,他正与同伴商议组织一次秋猎。

    两厢交会之时,手上大包小包的谷夫人被路上撞到,东西散了一地。

    因为动静颇大,坐在马上的苏震岳看了过去,惊鸿一瞥,就这么落在心里。

    他当时就想下马追上去,奈何集市上人太多,马根本就停不下来,人潮涌着走。

    只能吩咐随从跟上去,一定弄清楚是哪家的女儿,是否婚配。

    当天晚上随从就带来了消息,谷家女,未婚配。

    苏震岳向来是行动派,这回动作更快,马上找父母要派媒婆去谷家提亲,恨不得马上把谷夫人娶进门。

    婚事进行的很顺利,娶到谷夫人是他这辈子最开心之事。新婚时谷人夫对他还有点生疏感,有些沉默寡言,苏震岳认为是正常的。

    毕竟谷夫人对他是陌生的,没关系的,只要他爱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年两年,苏天佑出生,一切都慢慢的好起来。

    直到……

    “好久不见了。”谷夫人极力平复心情,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

    曾经的夫妻,爱也好,恨也好,都过去了。

    兜兜转转这些年,竟然又同住一府,是缘份也是命。

    放下过往的爱恨,像故友一般叙叙旧,偶尔闲聊几句也挺好。

    “我一直想见你,是姓杨的不让我见。”苏震岳说着,不用谷夫人发话,径自坐了下来。

    谷夫人愣住了。

    不可能吧,杨阁老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苏震岳有事寻她,他定然会说的。

    刘顺家的早就带着丫头进来,吩咐小丫头去倒茶,却是不着痕迹的走向关氏,想带她离开。

    关氏依然站在原处,苏震岳进来的瞬间,她恨不得挖个地道原地消失。

    而接下来的内容,更让她想原地去世。

    “等等。”苏震岳突然说着。

    正欲悄悄离开的关氏只得站住,头恨不得埋到地里,“老太爷……”

    苏震岳霍然站起身来,关氏吓了一大跳,不由的退了一步。

    谷夫人微微皱眉,正想着说点什么,就听苏震岳问关氏,“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

    关氏也想问自己,她来做什么。

    听了一段不该听的狗血八卦,又亲眼看到,公公对前任婆婆旧情难忘。

    她都恨不得穿越回到几个时辰前,连扇自己几个耳光。

    “是我唤她来的。”谷夫人说着,又对关氏说,“这里没你事了,回去吧。”

    苏震岳明显不信,却看一眼谷夫人,朝关氏摆摆手,“以后少过来。”

    连住处都没给谷夫人收拾好,指望她会尽孝就算了,少来少生气。

    关氏不敢作声,做为儿媳妇真的少来婆婆这,只怕苏震岳又能挑出错来。

    苏家人的恋爱脑,她是见识过的。

    这种送命题,应不应都是错。

    “把这个带回去。”谷夫人说着,把画轴卷好,交给刘顺家的,刘顺家的转给关氏,“还是你收着吧。”

    关氏不解其意,但这个时候哪里敢说,“是。”

    “媳妇告退。”关氏小心翼翼说着,逃命似的走了。

    从乐道堂大门出来,强撑着一口气的关氏,腿顿时软了下来,下意识扶住墙面这才站住。

    因为所做之事过于忤逆,关氏过来时连洪婆子都没有带,此时身边一个丫头婆子都没有。

    也幸好没有,不然都得死。

    “太太……”

    洪婆子迎了上来,她知道关氏来了乐道堂,却不让她跟随。

    因为心虚,洪婆子一直在乐道堂门口等着,倒是不怕关氏吃亏,谷夫人不敢拿关氏怎么样。

    她是担心谷夫人向关氏告状,说下人怠慢云云,那就全是她的错了。

    “回去吧。”

    关氏扶着洪婆子,声音带着疲惫,脚步都有些虚浮。

    洪婆子心知是有事,也不敢多问,唤婆子拉车过来,扶着关氏上车回去。

    回到玉粹堂,洪婆子扶着关氏进屋里坐下,小心翼翼说着,“太太,可是老太太难为您了,以后日子这么长,这口气可不能忍。”

    管家权很重要,虽然关氏出身好,也有子女傍身。但是上头有了婆婆,又夫妻不和,若是再没了管家权,只怕日子不好过。

    更重要的是,关氏丢了管家权,她们这一干下人的好日子要也到头了。

    “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关氏苦笑不己,“根本就不重要。”

    谷夫人这一生,从来不缺男人的真心喜爱,别说管家权,连儿子孝不孝的都无所谓。

    杨阁老给她求来的旨意,凡事都有苏震岳替她出头料理,谁敢对她不孝,谁敢忤逆。

    洪婆子听得疑惑不解,“那……老太太可是说什么了?”

    关氏没作声,谷夫人说的话,要烂死在肚子里,说了就是害人害己。

    “我看到老太爷急匆匆进去了……”洪婆子还欲再说。

    “好了。”关氏打断她,“长辈们的事,岂是我能议论的,打水来,我要洗脸。”

    洪婆子不敢再说,连忙吩咐小丫头备水。

    洗了脸,关氏觉得自己冷静多了,心里却依然觉得闷闷的。

    喝了口茶,把四个管家大娘子叫进屋里,一通叮嘱,大概就是以后乐道堂的差事一定要优先,出了差错,她也保不了。

    苏震岳要发颠,别说她了,苏天佑都没有办法。

    照常管家理事,一直忙碌到掌灯时分,晚饭后,关氏借口打发丫头婆子们出去,把找出来的三张画卷拿出来,直接扔到碳火盆里,亲眼看着烧的渣都不剩下。

    谷夫人把画给她,她不知其意。

    但不管谷夫人什么用意,这三张画绝不能在她手里流出去。

    一把火烧干净,才能绝了所有后患。

    “孙子都要娶亲了,还……”

    关氏自言自语着,却没有丝毫嘲讽之意。只是想到那句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在娘家时,母亲一直在教导她,要如何成为一个正妻。至于丈夫是不是真爱自己,有没有小妾,并没有那么重要。

    关氏也是一直如此相信的,毕竟身边太多的例子,直到嫁进苏家。

    苏家多情种,或者说个个都是情种。

    恋爱脑上头,凡事不管不顾,为了真爱什么都能干出来,发起颠来拦都拦不住。

    不够理智,为了一段虚无的情绪,什么都不在乎了。

    三副画烧完,火苗渐渐灭了。关氏又检查一遍,确定渣都烧干净了,这才唤人进来收拾。

    “太太,您吩咐往乐道堂送的东西都送到了,刘顺家的收的。”洪婆子说着。

    下午关氏吩咐的,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敢怠慢,都是捡最好的往乐道堂送。

    “嗯。”关氏随口应着,并不太在意。

    今天这一番接触,她算是知道了,谷夫人这个婆婆好侍侯也难侍侯。

    好侍侯是因为谷夫人活的太明白,只要能过的去,绝不会为难。

    不好侍侯也是因为活的太明白,太明白了也就讨好不了。

    关氏心情沉闷,唤来丫头侍侯更衣睡觉。

    帐幔放下,小丫头吹了灯,关氏躺在床上,看着拔步床顶,突然想起,她与苏天佑正式决裂那天。

    那是十年前的中秋节,她张罗了家宴,说是家宴,其实就她和苏天佑,以及年幼的苏玫,苏越。

    虽然不久前,她给苏天佑张罗纳妾之事,与苏天佑大吵了一架,关氏心里却是高兴的。

    苏天佑拒绝了纳妾,虽然当时话说的不好听,但哪个女人会喜欢丈夫纳妾呢。

    因为心情好,关氏难得陪苏天佑喝酒。苏天佑喝的很快,一杯接一杯,眼看着就要喝醉了,关氏正要出言相劝。

    苏天佑竟然己经醉了,并且发起了酒疯。

    向来温和,至少看着很温和,发脾气也就是声音稍微有点大的苏天佑,重重按住关氏的肩膀,酒气伴随着眼泪,让关氏有些炫晕。

    “母亲对我说,百年修得共枕眠,既有如此缘份,就该好好珍惜,让我好好爱你。”

    “我真的好想爱你,爱上你我就不用痛苦了。但我试过了,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喜欢云娘,我想娶她。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你为什么非得嫁给我。”

    “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却要来害我,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一字一句的控诉,她知道苏天佑醉了,但醉了才会说真话。

    五年夫妻情份,就被这么几句话击碎,也彻底击碎的关氏自尊。

    她一直觉得爱不爱的不重要,给丈夫纳妾也没什么。但当苏天佑把心底的怨恨说出来后,她受伤了,伤的很重很重。

    五年夫妻,生下一儿一女,原来在苏天佑心里,她是罪人,毁了他好姻缘的罪人。

    那天如何收的场,关氏己经想不起来,她只知道那天之后,她与苏天佑彻底撕破脸。

    话既出口,覆水难收,谁都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继续住在玉粹堂,苏天佑搬去养云轩,俩人正式分居。

    苏天佑没提过和离,她知道,那是苏天佑知道和离对女子伤害太大。要是她想和离,他一定会同意。

    “被人爱着……”关氏喃喃自语着。

    就像谷夫人那样,哪怕因情生波,被休改嫁守寡,这样一通折腾,却是一直被小心翼翼呵护着。为她考虑,为她出头,安排好她的一切。

    若是苏天佑……

    不,应该在最初的时候,择婿之时选个爱自己的男人。她是不是就不用如此痛苦,至少不用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冰冷雪夜。

    ***

    乐道堂里,刘顺家的侍侯谷夫人梳洗睡觉。

    苏震岳并没有在乐道堂里呆多久,在关氏离开后,很快也离开了。

    或者说,苏震岳落荒而逃。

    感情上的事,是非对错,无法论断。

    但当年苏震岳休妻离京,对谷夫人和苏天佑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

    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责任是责任。

    苏震岳因为情,放弃了婚姻,抛下了责任,就是他的错。

    “其实,我不怪他。”谷夫人缓缓说着,像是对刘顺家的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与其彼此磋磨下去,成为怨偶,不如早点分开,还能念点旧情。”

    “他刚走的那段日子,我反反复复的想,我若一直等着他,他知道了。他是不是会回来,还能不能和好如初。”

    现实是谷夫人等不了,父亲过世,兄长不在京城,娘家无靠,丈夫离开,儿子太小。

    要是与她有旧的不是苏震山,她多少还可以依靠点前婆家。至少能把苏天佑送过去读书,让大伯多照看。

    偏偏是苏震山,瓜田李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唯一能让苏震山做的,就是让苏震山帮忙把她嫁出去。

    这样才能明正言顺的把苏天佑留在苏家,接受国公府的照顾。

    “都过去了,老太太,就别想了。”刘顺家的看谷夫人落泪,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是谷夫人的陪房,谷夫人经历的这一切,她都在身边。

    向死而生的命运,总是把谷夫人推到刀尖上,每一步都要走得鲜血淋漓,痛楚万分。

    “是啊,都过去了。”谷夫人说着,哭干了眼泪,剩下的就是笑容。

    又想到关氏,不禁感慨,为关氏,也是为了苏天佑。

    “当年,我以为关氏是喜欢天佑的。”

    以当时两人的条件来说,苏天佑是配不上关氏的。

    只因一场意外,关氏决定嫁给苏天佑,从谷夫人的角度说,应该是有感情在其中。

    “救命之恩,三爷那样的样貌,如何会不喜欢。”刘顺家的不禁说着。

    “是喜欢,只是还不够。”谷夫人说着。

    关氏对苏天佑也许有过春心萌动,但更多的,是舆论压力,以及她性格自带的墨守成规。

    男女落水,肌肤相亲,被传的满城风雨,当然可以不嫁。就像和离,过不下去可以离。

    关氏当年没有不嫁的勇气,正如现在她也没有和离的勇气。

    关氏的人生规划,公婆慈爱,夫妻相敬如宾,儿女懂事孝顺。

    外人提起她,夸赞一句贤良贞妇。

    至于自我,是可以往后放的。

    而苏天佑的人生,少时的变故,对他的影响太大太大。

    他对感情的需求,自我的满足是放在第一位的。

    他需要一个坚定的爱人,用尽全部心力去爱他,用爱去治愈他的伤痛。

    虽然不承认,谷夫人也不禁要叹一句,苏天佑与关氏的婚姻,从一开始就配错了。

    关氏那仅有的一点点春心萌动,满足不了苏天佑的感情需求,只会在生活一点点被消磨掉。

    苏天佑也会因感觉不到爱而痛苦不己,最后全部变成了折磨。

    “虽然这话不该说,有时候和离,也是一种解脱。”刘顺家的说着。

    谷夫人摇摇头,关氏不会和离,“这都是命。”

    第52章 第 52 章 君子远疱厨,谢无衣不是……

    君子远疱厨, 谢无衣不是君子,他进厨房。

    这也是与谢无衣太挑嘴有关系,对厨子的手艺总是不满意,坚持要自己改良。

    “爷, 这都第五锅了……”墨砚小声说着。

    一份点心, 做五次了依然不满意, 搞得下人都迷茫了, 不知道谢无衣到底要做什么。

    “你懂什么!”谢无衣冷哼着,语气不悦。

    这是做给苏钰的, 他在信上写过的糕点,特意做给她吃,是想告知她……

    告知她……

    虽然她无情无意,但他谢无衣是旧念的人。而且,而且两年笔友, 苏钰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墨砚神色古怪的看一眼谢无衣,想说又不敢说。

    做为主子的贴身小厮,他最为了解谢无衣, 明明是想求和, 那就拿出来求和的姿态, 怒气冲冲做点心。然后一脸施恩的送过去,只怕……

    那位苏小姐脾气看着就大。

    “我听下人说, 大公子一直往国公府送东西。”墨砚小心说着。

    尤其是送吃的, 连厨子都送了,苏钰没收。

    “切,就薛迟那个老古板。”谢无衣不屑。

    就苏钰的性格,会喜欢薛迟那种老古董才是怪事,就是一时觉得新鲜, 很快也会乏味。

    “大公子,优点挺多的。”墨砚忍不住说着。倒不是唱反弹,而是想提醒自家主子,薛迟这个情敌很有威胁性,一定要谨慎对待。

    谢无衣撇他一眼,却依然嘴硬,“我跟苏钰只是笔友,薛迟有没有优点,与我何干。”

    墨砚无话可说,只希望自家主子能一直这么嘴硬下去。到薛迟娶苏钰那天,千万别哭。

    又一锅点心出锅,谢无衣尝了一口,终于满意了。吩咐墨砚装盘,他开始写信。

    这封信他己经酝酿许多,不能开口就质问,约定那天你为什么没去,这样会显得自己特别在意。

    而是先聊些别的,再主动道歉,因为种种原因约定那天他没去赴约,只派了小厮前往。苏钰没去的事,只字不提。

    最后,是这封信的重点,他是谢无衣。

    以前是没表明身份,现在是直接自报家门,把所有可能的误会全部消除。

    两年笔友,他相信苏钰不是真渣女。

    “你亲自送去。”谢无衣吩咐墨砚。

    点心装盘放盒子里,信在盘子下面,只要苏钰打开盒子就能看到。

    墨砚重重的点点头,“爷放心,我一定会亲手交到绿川手上。”

    以苏钰的身份,不会接见一个外头来的小厮。

    都打听清楚了,苏钰的贴身大丫头叫绿川,是一等可用之人,东西交给她,苏钰一定会看到。

    “去吧。”谢无衣说着。

    墨砚做足了功课,早就派人到国公府门后盯着,确定苏钰今天没出门。

    坐车到国公府后门,正想使钱托关系把绿川叫出来,婆子笑着道:“是公主府的吧,您稍等,我马上喊人来。”

    薛迟每天送,国公府上下都习惯了。看到公主府的车马,就知道怎么回事。

    墨砚生怕搞错,喊住婆子,塞给婆子一吊钱,“麻烦您帮我喊绿川姑娘过来。”

    婆子看着钱,十分欢喜,却不敢把话说太满,“绿川姑娘忙,我尽量喊她来。”

    婆子急匆匆忙听雨轩走,也是运气好,半路遇到绿川,连忙拉着她来了。

    绿川此时正无事,跟着来到后门,墨砚看到她,连声喊姐姐,还送上一个荷包,金银都嫌俗气,直接装首饰。

    “你的嘴倒是甜。”绿川笑着说。

    “都是爷教的好。”墨砚笑着,生怕弄错,格外声明,“我家主子是谢……”

    不是薛迟,不是薛迟,千万别搞错。

    “绿川姑娘在这呢,可让我好找。”管事媳妇走过来,打断墨砚的话,径自对绿川说着。

    “这回要进府的家生子,小丫头总共二十个,己经在议事厅了,姑娘去看看吧。”

    苏家常住的主子少,但家生子一直不少,一波又一波的生,到年龄就得进府侍侯,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塞。

    常规操作,小丫头进府,先让听雨轩挑。

    “我就过去。”绿川笑着说,随手接过墨砚的食盒,“我知道了,一定会跟姑娘说的。”

    墨砚不好再说,想着食盒里头还有信,便笑着道:“劳烦姐姐了。”

    绿川跟着管事媳妇往议事厅,路上遇到小丫头,便招手唤她们过来,把食盒交给她们,“送到听雨轩去。”

    这段时间,薛迟不停的送东西,吃的喝的玩的,根本就应接不暇。

    这是薛迟的策略,不知道苏钰具体喜欢什么。就全方位送,以数量取胜,总能送到苏钰喜欢的。

    小丫头十分听话,把食盒送到全听雨轩。婆子接过来,也没太当回事,送到苏钰面前时,只说是公主府送来的。

    “怎么又送,我这刚吃完。”苏钰都无语了,“算了,先放着吧,晚上再说。”

    一个时辰前刚送的食盒,说是宫里御厨的手艺,味道确实不错,她刚吃完,这又送。

    在薛迟眼里,她是那么能吃的人吗。

    婆子把食盒收起,也没太当回事,主要是收到的太多了。

    “得跟薛迟谈谈。”苏钰自言自语着,进西梢间开始写信。

    薛迟送她东西是有心,她自然喜欢。但流水一般的送礼,什么都送,尤其是吃的,实在吃不下。

    信很快写好,唤婆子送过去。

    给公主府送信是美差,多少人抢着干。薛迟出手极大方,打赏都是十两起步。

    连着下雪,天冷又临年关,薛迟没约她出门,她也不想出门。不出门也可以沟通,通信。

    苏钰闲下来就写,自己都不知道写了多少封,奇怪的是薛迟,只是派人传话,却不回信。

    据传话的人说,临近年关,薛迟事务太多太多,抽不出空来。

    “姑娘,刚才叶府派人送来贴子,这个月十三是叶老太爷寿辰,不是整寿不打算大办,只请家里人过去。”绿川进来说着。

    叶老太爷,叶氏的父亲,六十九岁,明年七十整寿肯定要大办,今年就凑和了。

    苏钰想了想,“寿礼得好好准备。”

    时至腊月十三,苏天佑骑马,关氏带着苏越坐一辆车,苏钰单独一辆车。

    至于谷夫人,杨阁老孝期未过,只送上贺礼并不同行。

    叶府离国公府不远,都在京城勋贵地界上。

    叶家是世袭三代的侯府,传至叶老太爷这一代,虽没了爵位。但凭着科举,叶老太爷官至礼部尚书。直至十年前大病一场,从朝堂退下来当了富家翁。

    叶老太爷说起来也是一代风流人物,唯一憾事,子嗣艰难,年近四十才有一女,也就是叶氏。

    叶家是大族,当年为了过继子嗣之事打破头,叶老太爷棋高一招,过继外孙为嗣孙。

    为此叶家打的更凶,但叶峰实在争气,今年考了头名状元,叶家的宗亲们终于消停了。

    车驾行至叶府二门,苏钰扶着丫头下车,只见苏玫也从车上下来,却不见贺英。

    苏玫瘦了,不是女儿家爱美的瘦法。而是精气神被抽空了的干瘦,眼窝都凹了下去,虽然涂了粉,依然掩不住脸上的苍白。

    “玫姐儿……”

    关氏看到女儿,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谷夫人进府,再加临近过年,事务繁琐,她没办法天天往贺家跑,苏玫委屈了。

    “姐姐,怎么不见姐夫。”苏越问着。

    苏家与叶家是姻亲,这种时候,贺英怎么能不来。

    苏玫抿了一下唇,没好意思说出来。

    贺英为什么不来?因为不敢,叶峰可是真打过贺英的,打的下不床。

    以叶峰的脾气,今天贺英敢来,只怕要抬着回去。

    “先进去吧。”苏天佑说着。

    众人正欲往里面走,就见管事引着谢无衣进来。

    看到他,苏天佑都愣了一下,只是家宴而己,叶家与公主府可没交情。

    “苏大人。”谢无衣见礼。

    苏天佑拱手回礼,“没想到谢大人来了。”

    “叶老寿辰,做晚辈的自该来拜贺。”谢无衣说着,却是看一眼苏钰。

    苏钰一脸莫名,看她做什么,他们可没有交情。

    因为是家宴,叶家只派了管事来迎客。

    一行人从二门进,苏天佑理所当然的与谢无衣同行搭话,当陪客。

    谢无衣虽然出身不光彩,但前程着实好。建章营骑,天子近侍,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谢大人年少有为,早就听闻大名。”苏天佑客气说着。

    他二十六中榜眼,虽有杨阁老这个继父,也是一路熬资历,现在也不过三品侍郎,离朝堂中心远着呢。

    谢无衣不同,随时可以见皇帝的天子近侍,天家一句话,泼天富贵就来了。

    “苏大人过誉了。”谢无衣笑着,态度谦逊,“苏大人才名出众,乃是朝堂学子们的表率。”

    苏天佑听着有点高兴又有点惊讶,被恭维总是开心的事。惊讶的是传闻中高冷的谢无衣,竟然会如此客气好说话。

    看着相谈甚欢的俩人,落后一步苏钰着实觉得很迷。

    看起来那么高傲的谢无衣,竟然也是场面人。

    也对,看着是同龄人,人家己经是建章骑营的老大了。

    宴席摆在后花园的大花厅里,叶氏张罗的,说是家宴,但因为叶峰中了状元,师长同窗来的也不少。

    男客五桌,女客三桌,花厅位置小,中间连屏风都没放,直接摆一起。

    众人正欲落座,就见管事引着陈平进来。

    陈平七品小官,在京城芝麻绿豆都称不上,但在场的男人几乎都认得他。

    薛迟的文书,随着薛迟的升迁,陈平官职再小,也没人敢小看。

    “薛大人公务在身,不能前来贺寿,特派我前来给叶老送上贺礼。”陈平恭敬说着,“祝叶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话间,陈平把手里的画轴打开,竟然是前朝名家的《八仙贺寿图》。

    叶老太爷微微笑,礼貌又客气,“薛大人太客气了,陈大人也辛苦了,特意跑这一趟。”

    苏邑上前接过贺礼,正欲请陈平入席,陈平连忙拒绝,“下官还有公务,就不打扰了。”

    苏邑欲留,陈平却是坚持离开。

    其实他也没那么忙,但看到谢无衣也在席上,直觉告诉他,再呆下去肯定没好事。

    一直都有传闻,说谢无衣和苏钰不和,甚至在公主府大打出手,闹到被关禁闭的地步。

    陈平常年出入公主府,对他谢无衣了解。侍才傲物又高冷。看不上谁一眼都不会多看,能让多看一眼的,就表示有兴趣。

    跟苏钰如此打闹,与其说是不和,不如说是欢喜冤家。

    今天叶老太爷大寿,与谢无衣本无关系,他却来了,多半与苏钰脱不了关系。

    这种情况,哪能坐下来吃席,要赶紧回去报信。

    第53章 第 53 章 陈平走了,宴席继续……

    陈平走了, 宴席继续。

    众多宾客中,谢无衣很是另类,跟所有人都不熟。

    莫名其妙出现的贵客,叶峰亲自作陪, 言语间客气又好奇。

    好奇谢无衣到底为什么要来叶家。

    “叶兄乃新科状元, 京城弟子的表率, 我也有心向之。”谢无衣义正言辞说着。

    总不能说, 他给苏钰写了信,却等不到回信。

    心里早就着急了, 感情上又别拗,不想去国公府找苏钰问,就想着迂回一下。

    正好叶老太爷寿辰,苏钰肯定会来。

    “是吗,在下惶恐。”叶峰笑着说。

    状元是读书人的表率, 但谢无衣这种,走勋贵路子,科举压根不想, 竟然敢说是因为看中他这个状元。

    这是当他傻呢。

    “我敬叶兄一杯。”谢无衣转移话题, “薛迟也真是, 又没请他来,巴巴派人送来贺礼。”

    叶峰看一眼谢无衣, 神情古怪。

    京城上下皆知, 苏钰和薛迟走的近,以苏叶两家的关系,薛迟派人送贺礼也正常。

    谢无衣才是来的奇怪,现在还说薛迟的坏话,这……

    两杯酒下肚, 两人很快熟起来了。不管真熟假熟,至少看着很熟。

    男女席摆在一起,苏钰就在旁边席上,看着相谈甚欢的俩人,只觉得诡异。

    谢无衣与苏天佑那是客套,大家都是场面人,客套话谁都会说。

    但谢无衣和叶峰不同,看起来要拜把子了。

    酒过三巡,戏台上唱的正热闹时,就见一个身着建章骑营官服的青年走过来,在谢无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谢无衣皱眉,脸色难看,小声说着,“这么一点小事还要我出面。”

    青年又说了几句。

    谢无衣只得起身,先向叶峰告罪,又向叶老太爷辞别。

    公务在身,叶老太爷哪里会留。

    叶峰起身相送,谢无衣临走之时,却是看向女席坐上的苏钰。

    苏钰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时,苏钰莫名有种心虚感,下意识别过脸。

    不对,她心虚什么,她跟谢无衣有恩怨没交情。

    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更衣的更衣,串席的串席。

    苏钰席上喝了几杯,带着绿川去更衣,也想透口气,地龙加碳火盆,有些闷。

    叶家的更衣处安排在退舍,出了大花厅,穿过假山就是。

    单行道进入,抬头就见苏攻迎面走来。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苏钰有点想退开,苏玫流产的事,府里都知道了。

    苏家多情种,情种男人们各种惨,现在换成女孩做情种,更惨了。

    男人至少不会怀孕流产。

    “你……”苏玫看到苏钰也愣了一下。

    苏钰后退一步,把路让出来。

    “我,我……”

    连着两个我,卡在喉咙里的话,苏玫还是没办法说出口,也没道理对苏钰说。

    她对苏钰的怨念,己经放下了。

    她曾怨念苏钰与贺英订过亲,怨念贺英对苏钰很好,怨念婚后贺英还跟苏钰说过话。

    因情生怨,单方面的怨,苏钰估计都不知道。

    无情即无怨,苏钰从来没喜欢贺英。现在满京城皆知,苏钰现在跟薛迟来往甚密。

    爱情糊住脑子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只想得到贺英的爱。

    贱太久了,被算计,被无视,甚至仇恨,情种恋爱脑都会醒。

    苏钰看着她,心里叹口气,“先把身体养好。”

    苏玫这么瘦下去,她都担心会出事。

    幸好,娘家够给力能给兜底,怎么都不至于出大事。

    “我会保重自己。”苏玫声音很轻,态度却意外的刚强。

    交身相错,苏钰自去更衣,只是心情复杂。

    回想当初的苏玫,虽然行为可恼,但至少是有生命力的。

    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过份执着是傻,但她本人是心存希望的。

    而现在,希望破灭,连生气都被吸走了。

    听戏坐席,冬天天冷,半下午时,众人就要告辞回去。

    行至二门处,就见贺英正在侯着。

    他确实不敢见叶峰,但苏玫来了,他要是不来露个脸,只怕叶家上下更烦他。

    最佳方案,散席过来接苏玫,既不给叶峰添乱,又能在苏家人面前露个脸,表示他己经尽到心了。

    “拜见岳父,岳母。”贺英态度无比恭顺。

    苏天佑有多恨他,他心里有数。

    娶了苏家女,不但没得到苏家的任何资源,还有一个岳父在给他添堵。

    必须得改变策略,不然他的仕途,只怕要走不下去了。

    “哼!”苏天佑冷哼一声,径自上马,理都不理贺英。

    关氏脸色也不好看,虽然不像苏天佑那般表现出来,但也只是勉强点点头。

    苏越想说话,都被关氏拦住了,两人上了车。

    苏钰紧跟着上车,只当没有看到贺英。

    贺英对于苏家的冷待全然不当回事,摸摸鼻子,态度殷勤的扶着苏玫上车。

    苏玫看着他,神情冷然。

    最初的爱意己然冷淡,再看到贺英的小心殷勤时,竟然无悲无喜。

    车驾缓缓行驶,狭小的空间里,对坐的两人,谁都无法再回避对方。

    “你故意的。”苏玫突然开口,声音冷咧,“你不想这个孩子出生。”

    每天吵闹不休的贺二太太,怎么都打不走的孙怜娘,全部都是贺英的棋子。

    折腾,闹气,只有一个目的,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以前是被爱情糊了眼,给贺英加了厚厚的滤镜,以为他是被蒙蔽的。母亲糊涂,表妹倒贴,他没办法。

    现在想,贺英怎么可能没办法,风流场上的急前锋,对付女人最有一套。而且堂堂探花郎,怎么可能会拿后宅女人没办法。

    理由只有一个,他与她们的目标一致。

    孩子不能生下来。

    贺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意外苏玫竟然变聪明了。

    既然知道了,贺英坦言,“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月份不对,生下来,他偷小姨子,与苏玫私通的事就会被订在耻辱柱上。

    没有孩子,没有铁证,时间可以磨掉一切。

    但孩子生下来,私德有亏的烙印就会打到他身上,这辈子都洗不掉。

    他中了探花,还有大好前程,他不想留下一辈子的把柄。

    苏家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把苏玫嫁过来的,苏玫性情又格外偏执,商量是肯定不行的。

    苏家没有妾室,自然不晓得后宅手段的厉害。就是苏玫身边有厉害的陪房,没有亲身经历过,哪里晓得厉害。

    一切都如他预期的那般,孩子没了,苏玫崩溃,关氏几乎要指着他鼻子骂。

    但是他也知道,关氏不会同意和离。

    关家是大族,各种讲规矩,他与苏玫成亲己经闹的这么难看。

    和离再闹一出,关氏丢不起这个脸。

    “对我好?”苏玫冷笑,眼中似乎有泪,心却硬了起来,“你是对苏家女儿好。”

    她有一个武将侯爷祖父,榜眼父亲,出身名门的母亲。还有大伯,二伯,兄弟……

    有这样家世的女子,贺英怎么可能不爱,必须爱得要死要活。

    “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贺英说着。

    他和苏玫这门婚事本就是这么来的,贺大老爷极力主张。娶不到苏钰,退而求其次也得娶苏玫。

    重点是,与苏家的姻亲不能断。

    开始时他是不情愿,但想开了,想明白了。跟前程比,女|色算什么。

    只要苏玫能在仕途上助他,那就他的心肝宝贝。

    “呵~”

    苏玫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却带着悲凉。

    “竟然如此简单,男人的心~”

    为什么会喜欢贺英?

    没有人知道,三年前她就喜欢贺英了。

    那年秋猎,她并不善于骑射,跟着家长一起去玩。关氏没来,苏天佑向来不太管孩子,她与苏钰不熟,也不一起玩。

    猎场太大,她与平日交好的小姐妹走散了。

    苏玫当时年龄小,有些害怕,骑在马上强撑着走。

    远远的听到马蹭声,因不知道是谁,也不敢喊人,想着先看看是谁。

    箭矢划破长空,苏玫惊讶之余,只见一个红衣少年骑着马弯弓射箭。

    帅气,儒雅,略显稚气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天真。

    连着几箭,箭箭不落空,一时间收获破丰。

    回去之后,苏玟才知道,他是自己的准姐夫贺英。

    贺英下马捡猎物,看到一只晕倒的兔子。没有被箭矢射中,却因听到弓箭而吓晕了。

    “你这小东西,也是可怜。”贺英笑着,把兔子往前方一甩,“逃命去吧。”

    被丢出去的兔子,飞一般的跑了,贺英见状,不禁笑了起来。

    秋日的阳光就这么落在这样一张笑脸上,苏玫看的不禁有些痴了。

    好温柔的人,一定很会体贴人。

    怀着这样的憧憬,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嫁给贺英,哪怕是手段下作。

    她也想过,用正当一点的手段,与贺英相爱,自己提出退婚,他们再成亲。

    但都失败了,贺英玩归玩,对待与苏钰的婚事却非常认真。

    直到后来……

    终于如愿以偿,婚后却是生死不如。

    就在她彻底绝望之后,贺英却对她说,因为你的出身,你的背景,我会好好爱你。

    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玫儿……”贺英有点担心苏玫,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苏玫甩开他,却说着,“好啊。”

    不能和离,那就过下去。

    至于过成什么样,就看她的能耐了。

    第54章 第 54 章 “明日午时,大公子……

    “明日午时, 大公子想与姑娘同去品花楼。”婆子说着。

    苏钰笑着道:“好,我准时到。”

    “大公子会来国公府接姑娘。”婆子笑着说,“哪能让姑娘一个人去。”

    “这样太麻烦他了。”苏钰说着,“你转告他, 我午时准时到。”

    薛迟过来国公府, 苏天佑就得招呼, 苏家上下就都知道了, 谷夫人也会知道。

    婆子面色犹豫,这与薛迟交代的不符, 笑着道:“容我回去禀告大公子。”

    苏钰点头,“这么冷的天,我实不想他多跑一趟。”

    “是姑娘体恤公子。”婆子笑着说。

    半个时辰后,婆子又来回话,薛迟坚持要来国公府接她。

    苏钰也没坚持, 她只是觉得有点麻烦,他既然想麻烦,那就随他。

    “薛公子是为了姑娘好。”绿川笑着说,

    从府里接走, 就是过了明路。

    各自过去, 跟偷情似的,名不正言不顺。

    苏钰当然知道是为她好, 但是……

    绿川看苏钰神情, 有心想劝一句,“姑娘还是……”想想成亲之事。

    苏钰和薛迟虽然来往的时间不长,但交往过密。

    薛迟要是正经人,肯定会说提亲的事。

    今天约苏钰见面,弄不好就要旁敲侧击, 回避是回避不了的。

    苏钰微微皱眉,心情正纠结着,就有婆子拿着贴子进门,“公主府送来拜贴,指名给姑娘的。”

    绿川接过拜贴,转给苏钰。

    苏钰一脸莫名的接过来,“婆子不是刚走吗,怎么还送……”

    翻开拜贴,上面清楚写着,是谢无衣约见。

    “他?”

    苏钰惊讶不己,谢无衣昨天莫名其妙去叶家拜寿,今天就正式送上拜贴约她见面。

    这是有事,还是挺重要的事。

    要是没跟薛迟约好,倒是可能见面,但己经有约了,只能拒绝。

    “明日我己有约,不能相见。”苏钰对绿川说着,“让帐房的文书拟封书信,回了吧。”

    谢无衣如此正式的写拜贴,她要拒绝,也得正式拟信函。

    她虽然善于文字,但对于这种正式文书却很不在行。文书是专门做这个,专业不出错,也省得谢无衣挑毛病。

    “是。”绿川应着,拿着拜贴亲自去前头找文书吩咐。

    等绿川出门去,苏钰自言自语说着,“谢无衣的字迹,与薛迟的竟然一模一样。”

    与“薛迟”当了这么多年笔友,她对“薛迟”的字迹自然熟悉的很。

    难道是因为共同生活在公主府,一个老师教的?

    但字迹一模一样,很是奇怪,有找机会问问薛迟。

    半时辰后,谢无衣收到回信。

    接到信的时候,谢无衣是高兴的。虽然是他先写的拜贴,但苏钰总算给他回信了。

    应该是道歉信,嗯,只要她写的诚恳些……

    “混蛋!”

    谢无衣只看了一眼,立时变了脸色。

    这根本就不是苏钰的字迹,扫一眼内容,竟然是标准制下的拒绝文书。

    苏钰这是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让文书给他回信。

    乒乓之间响起,愤怒之中的谢无衣把书桌都砸了,依然怒火难消。

    渣女,苏钰是真渣女。

    两年时间,他是真的瞎了眼。

    “爷……”墨砚声音颤抖,想说又不敢说。

    谢无衣气到心肺炸裂,“说!”

    “我刚收到消息,大公子打发婆子去了国公府,与苏姑娘约定,明日午时品花楼见面。”墨砚声音颤的厉害。

    这种火上浇油的消息,他不想说,但也不敢不说。

    “她倒是逍遥快活。”谢无衣气愤之余,并不意外。

    满京城皆知,苏钰与薛迟相交甚密,只差谈婚论嫁。

    对,也是因为这个,苏钰才会一直装死。

    马上就要嫁给薛迟了,却被暴出来,与公主府另一个公子私下书信来往了两年。

    先不说名声,婚事是肯定会受影响。晋阳长公主,宫里的圣人,怎么可能会同意婚事。

    索性装死到底,反正没见过面,只要死不承认。哪怕他把信件拿出来,信上也只是闲聊,并无私情。

    想通其中关窍,谢无衣愤怒之余又添几分悲凉。

    因为薛迟,苏钰放弃了他。

    “我就这么不如薛迟吗!”谢无衣大声吼着,似要把心中的怨念不平全部发泄出来。

    “爷……”

    墨砚吓的几乎要哭出来,双膝跪下,却不敢说话。

    这种送命题,哪是他一个下人能回答的。

    “也对,我这个私生子,哪里如他。”谢无衣自言自语着。

    墨砚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晋阳长公主待谢无衣极好,私生子这种话,没人敢提起。

    现在谢无衣自己提起,他恨不得变成聋子,只当没听到。

    “不能这么算了,我决不放过他。”

    愤怒之下,谢无衣心中己有决断。

    及至次日,薛迟早早来了,这回见到的,不止是苏天佑,还有苏震岳。

    薛迟去过边关,与苏震岳,苏天华,苏邑交情都不错。

    “是个好孩子。”苏震岳说着。

    但谷夫人没看上,说不是好姻缘。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婚姻好不好,与喜欢不喜欢不相关。

    苏钰喜欢,那就喜欢。

    至于姻缘,以后再说。

    稍等片刻,苏钰来了。

    一身男装,俊秀潇洒,与女装的模样全然不同,薛迟看的微微一呆。

    “我们走了。”苏钰辞行。

    苏震岳点头,例行叮嘱,“早些回来。”

    坐车至品花楼,吴德全早在门口侯着,看到俩人下车,连忙迎了上来。

    薛迟邀约,自然会提前安排好。

    吴德全正欲拱手见礼,就听里面一声怒吼,“苏钰!!”

    吴德全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什么人冲到自己面前。

    薛迟和苏钰的反应却极快,苏钰下意识防备,薛迟直接挡在苏钰面前。

    “苏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谢无衣怒声吼着。一身酒气,好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

    因为太生气,一夜没睡,天刚亮就去砸品花楼的大门。

    吴德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的大神,他也得罪不起,只能小心侍侯。

    从进门开始,谢无衣就喝酒,不停的喝,喝到现在都没停下来。

    吴德全一直交代下人仔细侍侯,怕的就是谢无衣突然闹事。

    果然,闹起来了,闹的还是苏钰。

    “我?”苏钰一脸莫名,想到他昨天的拜贴,看在他醉酒的份上,解释着,“我收到拜贴时,己经答应了薛迟的邀约。”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她先答应了薛迟,自然要推了谢无衣的邀约。

    更重要的是,她跟谢无衣没那么熟。

    “所以你就让文书随便写封信糊弄我!”谢无衣想到这里,眼圈都要红了。

    通信两年,不想承认了,信都不自己写了。

    “啊?”

    苏钰很不理解,一封平常的拒绝书信,文书写的,自己写的,有差别吗?

    她跟谢无衣真的不熟,他这一脸被抛弃的小媳妇样,到底从何而来。

    她初恋就是薛迟,都没有前任。

    薛迟皱眉,上前一步走到谢无衣面前,声音冷漠,“你喝醉了。”

    谢无衣话语间的暖昧,让他十分不舒服。

    “你给我走开!”

    谢无衣看到薛迟,更是怒火中烧,伸手就要推开他。

    薛迟早己不悦,抬手挡了回去,“放肆。”

    “呵~放肆~”

    醉酒加上情绪上头,谢无衣早忘了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的叮嘱,“要动手啊,好啊,我早就想跟你打一架了。”

    说话间,谢无衣直接动手,薛迟早己动怒,此时自不会退让。

    你来我往,两人皆是高手,尤其是谢无衣醉酒中,下手没有分寸,薛迟自然不会太客气。一时间桌椅酒具,全部飞上天。

    此时正值中午,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早在谢无衣大闹时,就有无数宾客悄悄围观了,现在打起来了,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眼看着场子都要被扬了,抱头鼠窜的吴德全小心翼翼走到苏钰跟前,“苏姑娘,您要不劝劝……”

    “要怎么劝……”苏钰都迷茫了。

    谢无衣到底发什么酒疯,既然是酒疯,薛迟何必跟一个醉鬼较真。

    越打越烈,下人们各自找地方躲了,围观的宾客虽然也是抱头鼠窜,却都坚持不走。

    在品花楼大打出手,这种事情几十年都遇不到一个,当然得看到底。

    就在吴德全快哭出来的时候,就听一声怒吼,“监察寮办案,闲人回避。”

    冯决带队,两队人马直冲了进来,列队站好。

    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大厅,此时更乱了。谢无衣醉酒之中,除了打薛迟,己经无知无觉。

    他不停手,薛迟也没办法停。

    “这是……”

    一脸杀气冲进来的冯决惊呆了,什么情况,他们还没抓人呢,店就被砸了。

    茫然中的苏钰,看到冯决,心中骤然一惊。

    正欲上前阻止薛迟和谢无衣,就见慕容宁缓步走进来,疑惑的目光落到苏钰身上。

    苏钰头发都要竖起来,恨不得捂住脸大声喊,我不认识薛迟,更不认识谢无衣。

    监察寮暗探走至冯决身侧,用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薛大人和谢大人因为苏家小姐打起来了。”

    第55章 第 55 章 架终于被拉开,醉酒……

    架终于被拉开, 醉酒的谢无衣被监察寮送回了公主府,薛迟倒是想送苏钰回国公府,却被慕容宁拒绝。

    苏钰不用回国公府了,直接回楚王府。

    至于被砸了的品花楼, 吴德全手里握着公主府的巨额赔偿, 含泪重装, 没有丝毫怨言。

    苏钰觉得自己很冤, 谢无衣发酒疯,关她什么事。

    天地良心, 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当然,这话她得让慕容宁相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王爷笑着,努力圆场,“钰姐儿这般人物, 被人爱慕理所当然,何错之有。”

    青春年少,为爱大打出手, 多好的一段佳话。

    苏钰下意识想捂脸, 虽然很想装死, 但在品花楼大打出手,半时辰内没能传遍京城, 都是对长舌男的侮辱。

    “只怕宫里的娘娘们都知道了。”楚王爷笑呵呵说着。

    苏钰头垂的更低了, 想死。

    “幸好俩个都是公主府的,一家人,打完了关上门自己解决,倒不用担心家长们闹腾。”楚王爷一脸庆幸说着。

    一家人,不是兄弟, 类似兄弟,这明明问题更大。

    楚王爷的脑回路果然很异常。

    苏钰心中吐槽,求死之心欲发强烈。

    “前些日子我还担心钰儿的婚事,现在终于能放心了。”楚王爷笑着看向慕容宁,“谢无衣出身到底差了些,薛迟更好。”

    “不如就此选定了,年前订亲来不及,出了正月就合适。”

    怎么就能说到亲事上,兄弟相争,公主府能同意才有鬼。

    为了家宅和睦,两个都不娶才是最优选择。

    苏钰心中狂吐槽,要不是太失礼,她都想堵住楚王爷的嘴。

    这哪里劝架,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再说下去,她都要担心慕容宁当场动手。

    “好了。”慕容宁终于开口,声音冷然。

    楚王爷马上闭嘴,苏钰把头压的更低,努力减少存在感。

    慕容宁目光落到苏钰身上,“折腾半日我也累了,晚饭后到书房寻我。”

    “是。”苏钰老实答应着,“女儿告退。”

    不等楚王爷再开口,苏钰赶紧跑了。

    回到听雨轩,没人在耳边唠叨了,苏钰觉得松口气之余,想到晚饭事去找慕容宁,又觉得胃疼。

    “谢无衣到底发什么疯啊!”苏钰忍不住吼出来,她恨不得凌空抓人,把谢无衣揪到自己面前,摇晃着问他,你到底疯什么!

    “谢大人是不是喜欢姑娘啊……”绿川忍不住说着。

    喜欢才会在意,谢无衣没有表现出来喜欢,但他表现出了在意。

    酒疯子发颠,但醉了说的才是实话。

    尤其是昨天,谢无衣送了拜贴,邀约苏钰,苏钰拒了他,转身跟薛迟约会。

    这才是谢无衣发疯的原因吧。

    “他喜欢我……”

    苏钰呆滞,下意识就想反驳。

    谢无衣喜欢她?

    那为什么总找她麻烦,她完全感觉不到喜欢。

    “这只是奴婢的小见识。”绿川说着。

    做为贴身丫头,她实在不好意思说。

    苏钰只想谈恋爱,不想成亲,也挺渣女的。

    谢无衣都为了苏钰,跟薛迟大打出手了,这喜欢的还不明显吗?

    苏钰久久不语,她一心一意爱慕薛迟,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谢无衣。

    现在绿川点出来了,她又不傻,仔细想来就能感觉到谢无衣对她的不对劲。

    “他喜欢我什么,我跟他又没交情。”

    半晌后,苏钰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凭姑娘的家世样貌人品,宫里的娘娘都当得。”绿川小声说着。

    这不是拍马屁,这是实话。

    京城贵女那么多,甚至把郡主都算上,苏钰的条件都是拔尖的。

    男人都现实的很,能娶到一个对自己有助益的正妻,还能兼顾美貌,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谢无衣虽然住在公主府,到底是私生子,还是养子,一直身份不明。

    最大的优势,自小进宫,宫廷混的熟,又得天家喜欢,年纪轻轻成了建章骑营的老大。

    单纯以门当户对的角度看,谢无衣求娶苏钰有点勉强。

    就如楚王爷说的,谢无衣的出身到底差些。

    “谢无衣,他应该不是那种人。”苏钰说着。

    前不久有谢无衣和昭华公主的八卦,她不过随口提一句,谢无衣就一脸被侮辱的模样。

    单纯冲着女方背景,他该去尚公主。

    绿川把镜子拿到苏钰面前,“凭姑娘的美貌,谁喜欢姑娘都不奇怪。”

    苏钰看着镜中的自己,假模假样的点头,“有道理。”

    不再纠结为什么,苏钰决定风头过去之后,找谢无衣谈谈。

    她虽然还没想过跟薛迟成亲,但现在她喜欢的人是薛迟,不打算谈着一个吊着一个。

    有话说清楚,类似品花楼大打出手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发生了。

    晚饭过后,苏钰再不愿意,也只得换身衣服去书房。

    慕容宁的书房在前院,跟王爷的办公区在一起,也是慕容宁处理公务的地方。

    苏钰进来时,慕容宁正在看卷宗,看到苏钰进来,脸色骤然一沉。

    “母亲。”苏钰规矩站好。

    慕容宁看着她,轻叹了口气,语气柔软了许多,“也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告知你,不要与薛迟来往。”

    “啊?”苏钰愣住了。

    慕容宁唤她来,不是因为谢无衣和薛迟打架吗,为什么特意提到薛迟?

    “年轻气胜,大打出手,本就是平常事。”慕容宁说着。

    男未婚,女未嫁,二男争一女,本就是平常事。

    有优质男为苏钰大打出手,是她的魅力,值得表扬,而不是责骂。

    苏钰眨眨眼,这意思,好像是在夸她。

    “薛迟不行。”慕容宁斩钉截铁说着。

    苏钰呆在当场,“母亲,为什么?”

    这话谷夫人也说过,她不好询问缘由,但她可以问慕容宁。

    “我与你爹都不希望你介入朝堂纷争,我甚至对你说,可以不成亲,就是不想你嫁错人。”慕容宁神情严肃。

    “我不明白……”苏钰说着。

    吃喝玩乐这些年,许多事情她不知道,并不表示她傻。

    薛迟并不是科举出来的,如此年纪就入官场,好像刷履历一般,奔着内阁首辅去的。

    要说没有天家爱护,那是不可能的。

    公主之子,薛驸马还是圣人的心腹,多重身份加持下,得这份荣宠也不算太意外。

    当然得了这份圣宠,就要为天家分忧。

    当今圣上显庆皇帝最大的忧患,关家女人把持后宫,关家男人占领朝堂。

    这也是有原由的,显庆皇帝七岁登基,嫡母关太后摄政,直到显庆皇帝十六岁才还政。

    关太后今年六十五岁,身体硬朗,不管前朝还是后宫都要抓在手中。

    关太后与显庆皇帝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而在这场较量中,大部分朝臣还是站在显庆皇帝这边。

    年龄在这里摆着,显庆皇帝三十七岁正值壮年,看起来再活三十年都没问题。

    关太后就是长寿,虽然精力不济,如何斗的过正值壮年的皇帝。

    薛驸马是显庆皇帝的心腹,铁杆帝派,他的儿子自然也是。

    苏钰不觉得公主府的站队有问题,身在京城,官宦人家,怎么可能不站队。

    只求富贵,不如南下经商,彻底脱离京城。

    “我本来还想,你与谢无衣倒是般配。”慕容宁惋惜说着,“算了,都算了。”

    “谢无衣也出身公主府。”苏钰说着,“薛迟不行,为什么他就可以。”

    明明同样的出身,同样得了圣宠,为什么谢无衣就可以。

    “谢无衣心性单纯,对权势并无野心。”慕容宁说着。

    谢无衣是游侠,对功名富贵都不太放在心上,重点是自己活的开心。

    性格虽然有些不羁,人品却很好,与这样的人成亲,活的不累。

    苏钰无法反驳,她虽然与谢无衣不熟,但也看的出来,谢无衣心思是挺单纯的。

    “薛迟只是显得成熟稳重。”苏钰找着理由,“其实他心思很单纯的。”

    她与“薛迟”通信两年,深信其品性。

    “这种话也只有你能说出来了。”慕容宁说着。

    恋爱让人头脑发晕,苏钰这是叠了多少层滤镜,才能说出这种话。

    面对慕容宁的坚决反对,苏钰依然不甘心,“我没想过与薛迟成亲,只是想……”

    慕容宁愣了一下,“没想过成亲?”

    这意思是,吊着薛迟玩一玩?

    “我真的很喜欢他。”苏钰大声说着。

    慕容宁看着坚定不移的苏钰,知道少女的心事强压是没用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和他注定没有结果。”

    “但是……”

    慕容宁道:“更重要的是,我都无法确定,他对你好,是因为你自己,还是因为你爹。

    “我爹?”苏钰愣住了,“爹爹早就辞官了。”

    苏天翊是刷下了本朝最厉害的官场履历,但因抗旨辞官,又离京多年。在京城是传说,也只是传说,并无实际影响力。

    慕容宁没作声。

    “爹爹到底在做什么?”苏钰问。

    “你不需要知道。”慕容宁看着她,“你只知道,薛迟不合适你。只是喜欢,不想将来的想法更不能让薛迟知道。”

    不管薛迟对苏钰是什么想法,苏钰只想跟薛迟玩玩的想法,绝不能让薛迟知道。

    “还有,准备一下,明天见宫。”慕容宁说着,“太后和贵妃要见你。”

    第56章 第 56 章 谢无衣酒量很好,少有醉……

    谢无衣酒量很好, 少有醉酒的时候,发酒疯更是第一次。

    要是以前发过酒疯,喝的时候多少会注意些。

    监察寮把人送回来后,几个力气大的小厮把他扶回住处, 墨砚贴身侍侯。

    中午睡到晚上, 酒劲终于过去, 谢无衣哼哼叽叽睁开眼, 就看到……

    薛驸马的熊脸,或者说, 狂暴熊脸。

    “孽障,你都干了什么!!”

    巨大的“熊掌”扑面而来,谢无衣当即打了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飞快起身躲开。

    “老头子, 你疯了!”躲过一劫的谢无衣,冲着薛驸马怒声吼着。

    “我疯也是被你气疯的。”薛驸马怒不可谒,“与其等我连累我, 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

    怒吼伴随着巨掌, 愤怒之中根本就不留手, 是真想把谢无衣暴打一顿,打服为止。

    “打死我?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谢无衣冷笑, 边躲边挑衅, “薛老头,看看自己的岁数,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谢无衣并没有还手,只是闪躲而己,却显得游刃有余。

    薛驸马拳头大, 力量重,破坏力是很挺强,把卧室都快拆了,却没摸到谢无衣一根头发。

    “我说你,不好好在屋里吃饭,跑我这里发什么疯?”谢无衣疑惑说着。

    喝酒断片,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一觉醒来,薛驸马成狂暴熊了。

    “跟薛迟打架,你不想活了吧。”薛驸马怒声吼着,越想越气,越气下手越重。

    谢无衣呆了,“我跟薛迟打架?好好的,我跟他打什么架?”

    因为气不过,他忍不住去品花楼堵苏钰。

    堵到之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他全然没有头绪。但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让他坐立不安,一定要做点什么。

    因为气愤,到了品花楼后,他就开始喝酒。

    再然后……

    完全不记得了。

    “装失忆啊,全京城都知道了,你为了苏钰和薛迟在品花楼大打出手。”薛驸马越说越气,下手越发重了。

    “什么!!”

    谢无衣呆滞,闪躲都忘记了。

    薛驸马并无留手,一拳直击面门,谢无衣捂着脸连连后退。

    “你怎么还真打啊!”

    听到下人回报,晋阳长公主匆匆来了。

    进门就看到谢无衣挨打,而且是打到脸上,血流成河,看着十分吓人。

    晋阳长公主顿时怒了,指着薛驸马大骂,“你疯狗啊,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晋阳长公主快步走到谢无衣跟着,想看他伤势,“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随即又骂身边的人,“你们是怎么侍侯的,也不知道拦着。”

    下人们跪了一地,驸马爷打人,哪里是他们敢拦的。

    “还不快去叫大夫来。”晋阳长公主急切说着,又关心谢无衣,“有没有伤到哪里,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薛驸马虽然嘴上喊的凶,其实是留手了的。听到晋阳长公主骂他,冷哼着,“都是你宠坏的,无法无天,早晚有一天,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那你来管啊,天天人都不见,现在倒来说我。”晋阳长公主怒气说着。

    谢无衣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对薛驸马与晋阳长公主的例行争吵也全然不在意,只是看着薛驸马,“我为了苏钰,打架?”

    “是跟薛迟打架!”薛驸马说着重点。

    为什么打架不重要,跟谁打架是重点。

    谢无衣全然没有记忆,却是莫名心虚。

    他真这么干了?

    为了苏钰,跟薛迟打架?

    “我打赢了吗?”谢无衣下意识问。

    苏钰是什么反应,看到他俩打架,会帮他吗?

    “你还想赢啊!”

    薛驸马更生气了,连晋阳长公主都生气了,“京城没闺秀了吗,满京城皆知,苏钰和阿迟交往甚密,你掺和什么。”

    为了争女人打架,她头都裂了。

    “我没掺和什么,我又不喜欢苏钰。”谢无衣嘴硬。

    他和苏钰只是笔友而己,通信再久也只是朋友,

    他只是生气苏钰翻脸不认人。

    “不喜欢最好。”晋阳长公主说着,“我马上找媒婆来,明天就把你婚事定了。”

    定了亲,谢无衣也就收心了。

    喜欢谁不好,非得跟薛迟争。

    “我不定亲。”谢无衣大声反应,“你敢定亲,我就敢去闹。”

    晋阳长公主气的都恨不得暴打谢无衣,正要大骂时,就见管事领着大夫进来。

    “先处理伤口。”薛驸马心疼谢无衣,这一脸血,看着也是渗人。

    薛驸马是武将,公主府的大夫最会处理外伤。

    三两下包扎完,又例行叮嘱几句,正要走时,晋阳长公主突然道:“这么重的伤,怎么也得卧床一个月。”

    大夫马上反应过来,“是,是,谢大爷伤的如此重,两个月都难起床,我这就去开方子。”

    说着,大夫到外头开方子,飞奔跑了。

    “有必要吗?”谢无衣冷哼说着。

    还搞装病,闲的啊。

    晋阳长公主也笑了,“就你这一脸的伤,没有两个月,让你出门你也不想出门。”

    伤到别处,衣服能遮掩,伤到脸上,盖都盖不住。

    薛驸马打的好,会选地方,不愧是打儿高手。

    “无聊!”谢无衣大声喊着,“我不会定亲的。”

    “这可由不得你。”晋阳长公主冷笑。

    薛驸马道:“苏钰和薛迟好着呢,自作多情就没意思了。你还是歇歇心,老实定亲。”

    谢无衣快气死了,“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厢打打闹闹之时,临流草堂里,薛迟书房坐着,公文摆在桌子上,一眼都没看。面沉如水,似在想着什么。

    陈平小心翼翼走进来,头几乎要埋到地里,小心翼翼说着,“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和关贵妃召见苏姑娘。”

    又马上补充,“慕容大人领了旨意,说会带苏小姐进宫。”

    “嗯。”薛迟应了一声,脸色依然难看。

    陈平摸不准薛迟的心思,慕容宁陪同进宫,刀山火海都不用担心,这个道理薛迟肯定懂的。

    不敢多言,如实禀告,“驸马打了谢大人,说是下手重了,要卧床两个月。”

    “哦……”

    薛迟语调冷淡,听不出喜怒。

    陈平不敢再说,但薛迟没让退下,只得站立一旁。

    虽然下人是这么说的,但他打心里觉得,薛驸马不会把谢无衣打的那么重。

    看薛迟的反应,只怕也是如此认为的。

    “谢无衣,你怎么看?”薛迟突然开口,神色严肃。

    陈平心底微微一怔,薛迟和谢无衣算是一起长大的,类似兄弟。

    薛迟这个问题,回答不好,是要送命的。

    “谢大人行事洒脱,不拘小节。”陈平斟酌着用词。

    这话真不是恭维,谢无衣是看着傲慢,相处下来,人品真不错。

    建章骑营那种地方,他能打理的井井有条,手下跟兄弟似的,都打心里服他。

    在朝为官,与上下同僚也都能相处和气,说起他来都夸句好,这是非常难得的。

    “这些还用你说!”薛迟话中含怒。

    陈平顿时惶恐,虽然贴身跟随有几年了,自觉得看人很准,但对于自家主子,他是真的不明白。

    心事藏的太深,外人都说薛迟老成,这话不太对。

    这不是老成,这是老狐狸。

    从品花楼回来后,薛迟就怪怪的。

    谢无衣当场打人当然有错,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薛迟的心胸,也不至于因此生气。

    尤其上回叶老太爷寿辰时,他就看出苗头,暗示性的提醒。

    薛迟马上明白,立即找缘由把谢无衣叫走。

    脑中百转千回,陈平终于想到,“谢大人素来自负……”

    谢无衣自负,就是喜欢苏钰,会追求会告白。但绝不会一脸怨夫样的冲着苏钰耍酒疯,他不至于如此失格。

    除非……

    他跟苏钰真的有点过什么。

    苏钰确实负过他,他接受不了,才开始发疯的。

    想到此处,陈平只觉得头发都竖起来,要是这样……

    “下官告退。”陈平退下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有些私密事,薛迟是不会主动吩的,这就需要属于自行揣摩。

    薛迟肯定也是想到这点了,但又没办法明说。

    自己的现女友,与自己的兄弟,可能有点什么……

    这是送命的差事,查肯定要查,但要查出来什么了……

    他要怎么禀告,更要担心,薛迟会不会直接把他灭口了。

    薛迟太冷了,比屋外的雪都冷。

    除了权力欲外,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爱好,吃喝用度全都不在意。

    陈平有时候都觉得薛迟是块寒铁,可以冰冷生硬的存在上千万年。

    而现在薛迟出门时,会在意打扮了,从来都摆放整放的书桌上,会放上乱七八糟的书信。

    他在融化,这个PMDUJIA时候有人告诉他,融化你的那个太阳,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不都不敢想,薛迟会怎么样。

    陈平逃命似的跑了,薛迟撑着的身体,有点点软下来。

    向来整齐的书桌,哪怕是堆满公文,也会摆放工整一丝不乱。

    而此时几封拆开书信摆在桌面上,没有用信封装好,摆放的位置也很不合适,与整齐的公文比,显得格格不入。

    这都是苏钰写给他的信,没什么重要事情,好像日常一般,拉拉杂杂写了许多,却让他忍不住翻了又翻。

    他的人生一直是忙碌的,哪怕还是孩童之时,时间都挤的满满当当。

    一个又一个目标,不停歇的往前跑,不能喊苦不能喊累,没有娱乐,没有安慰。

    每天从案卷中抬头时,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世界是灰色的,直到苏钰出现。

    鲜活而旺盛的生命力,连带着书信中,字里行差都充斥着可以安抚他的能量。

    “苏钰……”

    第57章 第 57 章 早饭过后,苏钰开始……

    早饭过后, 苏钰开始装扮。

    不是绿川,而是楚王爷的嬷嬷,进宫的装束是有讲究的。

    女子进宫,有诰封的按诰封来。苏钰这种年轻小姐, 一般都是按父亲的官职来。

    然后, 嬷嬷们都犯难了……

    太后指婚, 苏天翊抗旨休妻, 当时就被罢免了所有官职,连爵位都被夺了。

    神奇的是, 夺爵的旨意下了,却没有后续操作。

    既没有收回册宝,更没有收回府邸,甚至国公府该有的年薪俸禄都一分不少。

    京城贵族圈里,普遍认为苏家国公府的爵位还在, 只是英国公苏天翊不在京城而己。

    嬷嬷们眼前的难处是,众所周知,昭华公主喜欢薛迟, 谢无衣求娶过昭华公主。

    现在俩个人为了苏钰打起来了, 还闹的京城皆知。

    太后和贵妃这个时候召见, 多半不是好事。行事就要格外小心,不能被挑出错来。

    按什么规格打扮就成了第一要务, 两个嬷嬷商量来商量去, 镜前坐着的苏钰都要无语了,“不用如此计较吧。”

    她又没有诰命在身,就是父亲白身,祖父还是武靖侯呢,官府小姐的打扮, 大差不差的。

    要是太后和贵妃连装扮都不放过,可挑错的地方就太多了。

    终于,在苏钰的强烈要求下,嬷嬷们不再纠结,给苏钰穿戴好了。

    坐车到王府后门,慕容宁己经在了。

    “母亲……”苏钰有点惊讶。

    慕容宁穿的不是亲王正妃的朝服,而是监察寮正使的官服。

    “走吧。”慕容宁说着。

    楚王府邸就在皇城范围,从后门坐车,一路直达慈宁宫。

    苏钰不是第一次进宫,既不觉得紧张,也不觉得畏惧。

    她对皇宫的这四面红墙十分无感。

    天家的权势和富贵,常人无法想像。

    但苏钰不是常人,国公独女,出身高门却没有权力欲。对于左手翻云,右手覆雨,掌控别人生死的生活无感。

    至于富贵,所谓宫中之物,她想要就能得到,她没觉得了不起。

    无欲又无求,自然不觉得皇权有什么了不起。

    “女子进了这宫门,这辈子都要困死其中。”慕容宁突然说着。

    苏钰认同的点点头,不好说可怜之类的话,心里却是如此想的。

    正常婚嫁,实在过不下去了还能和离,开始新的人生。

    进宫就彻底没了回头路,活不下去自杀都会连累家人。

    “你知道程皇后吗?”慕容宁突然说着。

    苏钰摇摇头,“不是一直没有皇后吗?”

    目前显庆皇帝后宫最大的是关贵妃,三皇子和昭华公主的生母。

    三皇子是太子热门人选,一直有消息说,关贵妃要封后了。

    但说了好些年了,也不见关贵妃升位份。

    “程皇后去世后,皇上思念发妻,不再立后。”慕容宁说着。

    显庆皇帝十六岁时选秀,关太后早就选定了娘家侄女为后,也就是关贵妃。

    到了选秀当天,为了面子上好看,关太后还是让显庆皇帝自己选。

    没想到,显庆皇帝选了自己喜欢的程皇后,关太后当时脸色就很难看。

    但当时己选定,也不好再改口,只封了娘家侄女为贵妃。

    显庆皇帝大婚后,与程皇后异常恩爱,不到一年程皇后有孕。

    显庆皇帝异常高兴,各种小心谨慎,好不容易到足月,程皇后难产亡故,一尸两命。

    这其中是否有关太后的手笔,无人得知,只知道显庆皇帝因此与关太后起了冲突。

    显庆皇帝怒中硬闯慈宁宫,后来当时两人吵了什么,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当时慈宁宫当值的宫人全死了。

    皇帝太后冷战,前朝后宫乱成一团。

    直到几年后,关贵妃诞下三皇子,健康又活泼,帝后关系终于缓合。

    程皇后渐渐成了宫中朝堂的禁忌,没人敢提起。

    倒是关贵妃封后之事,几次被人提起,却又被显庆皇帝压下去。

    没人敢说,但知情人都知道,显庆皇帝这是忘不了程皇后,不愿意再立后。

    “原来如此。”

    苏钰听得感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悲剧。

    明明都是皇帝了,选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当皇后,天作之合,竟然一尸两命。

    慕容宁神情凝重,“帝后矛盾,不可调和。”

    “哪怕三皇子是皇上膝下唯一健康的皇子……”苏钰不禁说着。

    大皇子是宫人所生,是个傻子。

    二皇子,应该就是程皇后所生,没活下来的那位。

    “昨天有消息说,后宫有喜讯传出。”慕容宁说着。

    显庆皇帝才三十七岁,想要孩子并不难。

    后宫一直没动静,虽然有关贵妃的手笔,主要是显庆皇帝自己也不想生。

    现在想生了,后宫自然会有喜讯。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小太监打开帘子,慕容宁和苏钰一前一后下车,只见关太后身边的管事太大监海公公己经在等着。

    “慕容大人。”海公公见礼。

    慕容宁还礼,“劳烦公公带路。”

    海公公前头带路,苏钰跟随慕容宁,不由的看一眼海公公。

    看走路的姿势,肯定是练家子,还得是高手。

    皇宫内苑,卧虎藏龙。

    一道道宫门,终于进入慈宁宫。

    海公公引着进入正殿,只见关太后正中端坐,关贵妃坐在她左下手的椅子上。

    六十五的关太后,神色看起来好极了,看不出丝毫老态。慈爱更说不上,两鬓的风霜好似过往的功勋的展现。

    哪怕是年迈了,也能看出当年垂帘听政时的风彩。

    “臣慕容宁,携女苏钰,拜见太后,贵妃。”

    苏钰跟慕容宁见礼,神态自若,落落大方。

    “起来吧。”关太后说着。

    慕容宁和苏钰起身,规矩站好。

    “楚王妃这身打扮,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关贵妃笑着说,嘲讽之意明显。

    好好的亲王正妃,去当什么正使,尤其是这么一身官服,看着男不男女不女的,更是搞笑。

    慕容宁神态自若,只是看向关太后,“得知太后召见,臣惶恐,不敢懈怠。”

    关太后笑着,“监察寮的差事你倒是当得,外族远嫁而来,监察朝中官员,倒不用担心结党营私。”

    “只是今天唤你来,是为了家事,你如此正经的穿了官服来,倒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吩咐了。”

    “太后的家事即是国事。”慕容宁恭敬说着。

    苏钰多少听出了火药味,又想到刚才慕容宁说的。

    显庆皇帝和关太后之间的矛盾,己不可调和。

    慕容宁的官职应该是显庆皇帝封的,关太后多半是看不顺眼。

    要是慕容宁穿王妃朝服来,那就表示依然是宫廷女眷。慕容宁和楚王爷的婚事,还是关太后指的婚。

    身着监察寮的官服而来,就表示是显庆皇帝的臣子,关太后管不着她。

    “也罢,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勉强。”关太后语气中透着惋惜。

    关贵妃不懂关太后在惋惜什么,慕容宁一个外族女子,就是破例当了官,能掀起什么风浪。

    “过来,让我看看。”关贵妃朝苏钰招招手。

    苏钰走到关贵妃面前,规矩站好。

    关贵妃上下打量着她,笑着说,“上回见你,还是十来年前了,转眼成了大姑娘。这副模样,倒是像你父亲,是个大美人。”

    “蒙贵妃夸奖,臣女惶恐。”苏钰说着官方套话。

    关贵妃脸上笑着,拉起苏钰的手,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个大美人。

    只凭样貌,昭华公主输太多,怪不得薛迟如此中意她。

    要是换个别家的小姐,为了女儿的幸福,她肯定要说一句,不如进宫来伴驾吧。

    进宫为妃,绝了一切后路。至于入宫之后,还不是任由她捏圆搓扁。

    但对苏钰,关贵妃还真不敢。倒不是担心争宠,而是隐约有种感觉,惹不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不怪那俩小子打起来。”关太后看向苏钰,笑着说,“你看中哪一个,我给你指婚。”

    苏钰看一眼慕容宁,对关太后恭顺说着,“女儿家的婚事,该由父母做主,臣女不敢妄言。”

    “回太后,四年前我寻莲花庵的圣和师太给她看过,说不宜早嫁,克夫刑子,甚是不好。”慕容宁说着。

    “圣和师太给看过啊……”关贵妃言语间透着意外,“没想到楚王妃的人缘如此好,竟能请动她。”

    慕容宁道:“是缘份,也是小女的造化。”

    “就算不宜早嫁,今年都十九了,现在定亲,明年出嫁,也二十了呢。”关贵妃不死心说着。

    “她父亲不在京城,我己改嫁,亲事不好自己做主。”慕容宁说着,“我想着等她父亲回京,再定婚事也不迟。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想多留她几年。”

    关太后听得点点头,“也是,苏天翊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婚事是得他点头才行。”

    关太后都如此说了,关贵妃心里不舒服,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道:“本以为还能做个红娘,没想到贴了个冷屁股,罢了罢了。”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苏钰低头不语,慕容宁竟然也没圆场,气氛冷了下来。

    关贵妃脸上越发挂不住,刚想发作时,关太后道:“见也见了,回去吧。”

    “是,臣告退。”慕容宁说着。

    苏钰也跟着道:“臣女告退。”

    关太后给海公公使了眼色,海公公亲送慕容宁和苏钰出去。

    等两人出门,关贵妃再也忍不住,“姑妈,您答应昭华了的……”

    “好了。”关太后打断她,言语中带着怒意。

    这个娘家侄女,美丽却也愚蠢。

    关家女儿这么多,在最初挑人时,她最中意的并不是关贵妃,而是关贵妃的亲堂姐。

    美丽聪慧,进宫能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而就在选秀前一个月,堂姐失足落水。

    朝堂后宫这么多年,关太后如何不懂。为了上位,自家人一样下杀手。

    关太后有些生气,但人都死了,也就算了。

    本想着关贵妃能有这种手段,也算是个人物,至少够狠。

    关贵妃确实有些手段,但行事过于极端,一言不和就下杀手。

    杀的人多了,是容易立威,但朝堂后宫牵扯众多,各方势力盘杂。

    杀人是可以解决问题,但许多人是杀不了,动不得的。

    要是可以退货,关太后早想把关贵妃扔了。奈何程皇后死后,显庆皇帝对于关家女子格外排斥。

    关贵妃生了一儿一女,都很健康。尤其是三皇子,格外聪慧,是储君的热门人选。

    “后宫难得有喜讯,你就别插手了。”关太后说着。

    因为关贵妃的操作,后宫多年无喜讯。

    以前显庆皇帝年轻,对子嗣也不太在意,现在他特意挑选年轻妃嫔,为的就是子嗣。

    几乎都打明牌的情况下,关贵妃的操作还要继续,只怕罪名就加身了。

    关贵妃变了脸色,“若是再有皇子出生……”

    其他的都是小事,儿子的皇位是大事。

    进宫为妃,为的是当太后。当不当皇后都无所谓,只要儿子能当下任皇帝就行。

    这些年她严控后宫,不就是为了确保三皇子的唯一性。

    “孩子夭折是常事,来日方常。”关太后说着。

    关贵妃明白了,“谢姑妈提点。”

    何必这时候跟皇帝打对台,小孩子长到成人,时间长着呢。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关太后说着,“吩咐内务府,给昭华准备嫁妆。”

    关贵妃高兴起来,“是。”

    “退下吧。”关太后说着。

    关贵妃见礼退下,送人的海公公回来,关太后神色幽暗,沉寂的眼眸显得精光四射。

    她想昭华嫁给薛迟,薛迟就跟苏钰搞这么大一个绯闻。

    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值得推敲。

    “你怎么想的?”关太后突然说。

    海公公低头道:“老奴看来,慕容大人疼爱女儿,应该不会让她卷入事非中。”

    “呵~她都以身入局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关太后冷笑。

    海公公低头不语。

    “算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薛迟和昭华的这门婚事,一定要促成。”关太后说着。

    只有这门婚事成了,她才能彻底放下心。

    “是,老奴明白。”海公公说着。

    关太后微微闭眼,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海公公眼中透出几分心疼,却小心翼翼,“太后该歇着了。”

    “嗯。”

    第58章 第 58 章 苏钰本以为会被禁足……

    苏钰本以为会被禁足在楚王府, 毕竟搞出这么大的事。

    没想到从宫里回来后,她就可以回苏家了。

    当然,想在王府住也可以,只是慕容宁很忙, 没功夫见她。

    “太后跟前说的话, 就是我的意思。”慕容宁说着, “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苏钰垂头丧气说着。

    拒绝了太后指婚, 慕容宁还明确说了,要等苏天翊回来再说亲事。

    无意成亲, 那不管薛迟,还是谢无衣都不能再来往。

    “成亲未必是好事。”慕容宁欲言又止。

    看看苏家人的婚姻状况就能知道,有些婚姻,不如没有。

    “太后真的是为昭华公主,才召见我的吗?”苏钰好奇说着。

    回来的路上就在想, 昭华公主是显庆皇帝唯一的女儿,关贵妃心疼女儿有可能。

    关太后……那样一个强人。

    当年她亲生女儿出事时,都能稳坐朝堂, 可不像能为这点小事, 给孙女出气的人。

    “顺便吧。”慕容宁说着, “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不想在王府, 就回国公府去。”

    “我马上走。”苏钰说着。

    不是楚王府不好, 而是楚王爷太热情。

    她要是不赶紧走,楚王爷又得给她办亲相宴。

    人菜瘾大,没有理事的能力,却有一副热心肠。

    “马上就过年了,天又冷, 少往外跑。”慕容宁说着,“有事就跟我说,我不在,就让人去监察寮传话。”

    以前她虽然忙碌,但都是短期事务。

    现在是有差事在身,每天衙门忙碌,母女俩想见个面都不容易。

    “母亲不用担心,大哥要回来了。”苏钰说着。

    不管平常在忙什么,过年时苏略都会回来,因为要祭祀。

    苏天翊不在京城,苏略要代替他完成祭祀。

    有苏略在京城,她完全不用担心关贵妃或昭华公主找她麻烦。

    说到苏略,慕容宁眉头罕见的拧了起来,看着苏钰的目光有些复杂。

    幸好,苏钰越长越像苏天翊,而不是像她。

    “苏略疼你,你就当个好妹妹。若是哪天家里提到国公府的爵位传承,你就立挺苏略袭爵。”慕容宁说着。

    苏略这种人,能当亲友,就不要当敌人。

    至少目前来看,他是真心疼爱苏钰。

    这是苏钰的造化,好好保持,不能成为罪孽。

    “大哥是养子,己经被父亲逐出族了。”苏钰不禁说着。

    苏天翊还不到四十岁,英国公府的爵位传承,要考虑似乎还早。

    就是真要考虑,第一选项是她这个独生女招婿承爵。

    这种前朝有过先例,苏天翊想做肯定能做成。

    第二选项,过继苏邑承爵。

    不过二房总共二子,叶峰己经过继给叶家,苏邑是独子,独子一般不出继。

    但不管怎么操作,己被逐出族的养子,承爵的可能性都很低,以至于苏钰从来没有想过。

    更重要的是,苏天翊正值壮年,有再生育的可能,何必操烦未来之事。

    “你只管支持他,成不了就是他的事。”慕容宁说着。

    苏钰明白了,就是要她一个态度,支持苏略的态度,其他不用管。

    她从来没有想过招婿袭爵,苏略袭爵也挺好。

    母女俩一起吃了中饭,慕容宁去了监察寮,苏钰坐车回国公府。

    车驾刚到国公府门口,不等进二门,车夫就停了下来。

    “姑娘,进不去了……”车马语气微妙。

    绿川打起帘子,苏钰看过去。

    只见国公府角门被贺家的马车堵住,贺英扶着苏玫在门口站着。

    管家接到苏天佑的指示,面色尴尬的拦着俩人。

    “我知道错了,回来向父亲请罪。”苏玫哭泣说着。

    衣衫单薄,本来就憔悴,这么一哭,更显得柔弱可怜。

    贺英就更直接,直接在角门处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任何责罚,我皆愿承受。”

    管家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正经姑娘姑爷,强行赶人肯定不能。

    以前也只是拦着不让进,他们自己就走了。

    现在贺英一副长跪不起的模样,只能跟身边的人使眼色,赶紧去衙门找苏天佑。

    苏天佑有官职在身,非沐休日都要去衙门坐班,在家时候并不多。

    “这是……”

    绿川看的目瞪口呆,这是闹哪出啊。

    苏钰轻叹口气,径自下车。

    这么一闹,肯定有围观看热闹的,她的车都在这里了,要是被人发现躲在车上不下去,到时候只会更尴尬。

    “大姑娘……”

    管家看到苏钰,仿若看到救星,总算有个能做主的了。

    苏钰神情复杂的看向苏玫,“妹妹身子弱,不宜风口里久站。”

    “姐姐,都是我……”苏玫哭泣。

    苏钰打断她,声音颇高,却十分冷漠,“当年与贺家定亲时,只说是苏家姑娘,你是苏家姑娘,嫁到贺家去,本就是应该。”

    “我们姐妹一同长大,你出阁时,我还送了大礼,陪着你哭了一场。”

    “也不知道哪个烂舌头的,在外头胡说八道,要毁我们姐妹之情。妹妹该强硬些,听到闲话就骂回去,我们不受这个闲气。”

    苏玫与贺英的婚事,最大的问题,在于苏钰这个前未婚妻。

    苏天佑性格执拗,要是打定主意不让苏玫再上门,苏玫真的进不来。

    今天这么一出,是不是冲着她来的,苏钰不想细想。

    但是他们想听的,她倒是不介意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只有她说出来,苏玫和贺英才能为自己的婚姻找到了合法性。

    不会再被骂勾引妹妹,偷姐夫。

    如此义正言词的一番话,随后苏钰扶着苏枚往里面走,“祖父一直念着妹妹,我们去见祖父。”

    苏震岳脾气大,但他对小辈是最好的。

    不管犯下多大的错,只要对着他哭一哭,他都能容过去。

    至于苏天佑,苏震岳毕竟是他亲爹,苏玫的亲祖父,就是事后生气,也没什么办法。

    只要父女常见面,苏玫愿意花力气软磨硬泡,父女关系终会缓合。

    “姐姐……”

    苏玫反握住苏钰的手,神色激动,眼中透着感激,恨不得给苏钰跪下。

    从来就没什么姐妹情深,是她硬抢了苏钰的丈夫,还拉着她一起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今天也是,她知道了苏钰的行程,特意来堵她的。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身后己无退路,再退即是万丈悬崖。

    她需要娘家的支持,她需要更多的资源,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有转机。

    与娘家和解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她需要苏钰这番话为自己正名,她要名正言顺自由出入苏家,她需要苏家三姑奶奶的身份。

    “进去吧。”

    苏钰说着,脸上笑着,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叹息。

    看苏玫这样,她反而不气了,只是有些感慨。

    回想当时苏玫闹着非嫁不可时,那个姿态,那个气势。

    再看现在,判若两人。

    婚姻让人成长,错误的婚姻成长的更快。

    苏钰扶着苏玫进府,管事也赶紧把贺英扶起来,“姑爷,外头冷,快进去吧。”

    贺英松口气,向管事的道谢。

    跟着贺英一起过来的贺府管事,早就给府里众人备好礼物。连带着有头有脸的下人,全都有份。

    贺英跟上苏钰,苏枚,贺府管事当即拿出几包银子,散给了苏家的管事。

    从角门进二门,抬头就见关氏带着丫头迎了上来。

    她刚才就到了,丫头说苏钰的车驾到门外,她就没露面,就是想着苏钰能出面。

    她知道这样不好,对不起苏钰。

    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是个孽障,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苏玫在贺英身上吃了大亏,现在是真心悔过,愿意低头认错,与苏天佑和解。

    “大姑娘……”

    关氏恨不得给苏钰见礼,外头苏钰说的那番话,她都听到了。

    这份人情,不,是恩情,她会记得。

    苏钰只是笑,对关氏说着,“从这里到老太爷那里,走着挺累的,正好坐您的车去。”

    苏天佑自小疼她,关氏也很好,知道记人情。

    与苏玫虽然说不上姐妹情深,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

    怀孕流产这一遭下来,苏玫也是吃尽了苦头。终于明白过来,还是爹娘最亲。

    这是好事,先缓和了家庭关系,亲父女这么下去也不是事。

    “好,我们坐车去。”关氏高兴说着。

    丫头扶着关氏,苏钰,苏玫上车,贺英步行紧跟其后,贺家管事跟在后面发红包。

    管事,婆子,丫头,小厮,只要今天遇上的,全部都有份。

    许多下人听到消息,都赶紧凑了过来。

    一行人到知春堂时,苏震岳己经收到消息。

    “祖父。”

    苏玫在院子里就给苏震岳跪下了。

    至于贺英,知道苏震岳的脾气,连院门都没敢进,只在院门口跪下了。

    “我知道错了,祖父,我真的知道错了。”苏玫痛哭流涕。

    要是有后悔药,她愿意用一切去换。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这么走下去。

    苏震岳见状,十分气顿时消了八分,“地上那么冷,起来吧。”

    关氏虽然心疼女儿,却道:“她也得长长记性了。”

    “人嘛,总有想歪的时候。”苏震岳说着。

    错不错的,人生哪有所谓的对错。

    只有时候一步踏偏了,就只能顺着偏的了道走下去,再也回不去。

    “妹妹,起来吧。”

    苏钰上前去扶苏玫,刚才拉着苏玫手时,她就感觉到了。

    苏枚是真瘦,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有兜底的娘家,可以让她有更多的选择,却没有办法重新来过。

    苏钰扶起苏玫,众人进到苏震岳正房。

    苏震岳活的粗糙,地龙都懒得烧,更不用说碳火盆。乍一进去,如冰窑一般,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苏震岳不怎么讲规矩,众人各自寻寻了坐位落座。

    至于上茶,更不用想了。

    “去看过你祖母了吗?”苏震岳首先问着。

    哪怕分开了这么多年,凡事他头一个想到的都是谷夫人。

    苏玫摇摇头,小声说着,“听母亲说,祖母还病着。若是再因我生气,添了病气,我岂不是更添了一重罪。”

    虽然是亲祖母,但苏玫与谷夫人见面的次数都有限,如何敢冒然过去。

    “小孩子家犯了错,你去找她,她只会高兴不会生气。”苏震岳说着,“一会去看看她,也让她高兴高兴。”

    “是。”苏玫应着,只要谷夫人能接受她,她一定去的勤。

    “以后好好过日子,想回家就回家,你那个爹,我来管。”苏震岳又道,“还有,你那个夫婿,我看不上,少让他在我面前晃。”

    “是,我都记下了。”苏玫小声说着。

    苏震岳又看向苏钰,夸赞着,“你的心胸像你爹,是个能成事的。”

    苏钰听得笑了,“老太爷难得夸我一回,我可得好好高兴高兴。”

    苏震岳常骂人,夸人的时候少。

    又说了几句,苏震岳不想听女子话家常,便摆手道:“去看看你们祖母。”

    说着径自起身。

    她们去,他当然也得一起去。

    第59章 第 59 章 众人到乐道堂不久,……

    众人到乐道堂不久, 苏天佑就回来了。

    事情全过程,他己经听管事说了。官服都没换,就直奔乐道堂。

    贺英在知春堂门口跪完,紧跟着到了乐道堂。

    谷夫人倒是没让他跪, 贺英极其有眼色, 进屋后也不坐, 猫到角落里, 存在却没有存在感。

    “孽障!”

    苏天佑怒吼着冲进来,连苏震岳和谷夫人都没顾上见礼, 冲着苏玫就来了,“故意在门口闹这么一出,嘴上说着改过,真改过是你这样改的!”

    除苏震岳和谷夫人,其他人连忙起身。

    原本猫在角落里的贺英, 却是冲到苏玫面前,“岳父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给我滚开!”

    苏天佑根本就不想搭理贺英, 又看贺英碍眼, 一脚踢了过去。

    他对苏玫生气, 是因为他对苏玫还有爱。

    贺英这种女婿,因为没有丝毫感情, 完全不想看到, 看到了顺手砍死也行。

    贺英虽没有功夫,但年轻人挨一脚本没什么,但也是踢的巧了,苏天佑这一脚正好踢到脸上。

    头倒是没破,鼻血却开始流了。

    “三叔……”苏钰上前劝着, “打死贺英也没什么,只是别气到自己了。”

    正捂着鼻子的贺英,下意识抬头看一眼苏钰。

    这,还不至于吧。

    他一直觉得,他跟苏钰关系挺好的,与男女之情无关,只是交情。

    苏震岳皱眉,“你母亲在呢,哪能动手见血,要打也要出去打。”

    贺英连看都不敢看苏震岳,索性顺势老实跪好,一言不发。

    “唉……”谷夫人叹气,对旁边刘顺家的说,“带他去里间上药,止止血。”

    “是。”

    刘顺家的带贺英到梢间处理伤口,苏玫哭着朝苏天佑跪了下来,“爹爹,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但你不能不要我。”

    说到这里,苏玫失声痛哭,心里难过极了。

    她从出生就是苏家的三姑娘,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一切,从来不知道父母的爱护有多重要。

    直到现在,她失去了,也明白了。

    苏玫说的真切,又这么一哭,苏天佑心里顿时百感交集,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的,只要以后好好的,就是好孩子。”谷夫人说着,对关氏使了眼色。

    关氏这才上前,把苏玫扶起来。

    苏玫哭泣着,站到苏天佑面前,哽咽着,“爹爹……”

    苏天佑长叹口气,“孽障就孽障吧,谁让我是你爹呢。”

    苏震岳冷哼着,“还孽障,你自己不也是。”

    儿女皆是父母的债,一辈接一辈,都得还。

    谷夫人看一眼苏震岳,苏震岳不再言语。

    “今天如此高兴,晚上都在我这里吃饭。”谷夫人说着,看向关氏,“怎么不见越哥儿?”

    “他去读书了,我己让人去寻他,一会就回来。”关氏说着。

    苏越依然不想读书,读书苦,谁想吃苦呢。

    但书不读不行,按着头也得读。

    刘顺家的早吩咐了厨房,乐道堂摆了两桌,连止了血的贺英也跟着上了桌。

    贺英十分乖觉,知道苏震岳和苏天佑皆不喜欢他,他就老实当个倒酒的小僮,一口不吃,专心侍侯。

    虽然同住一府,但难得齐聚,尤其是三房竟然三代人都齐了,更是第一次。

    吃吃喝喝到晚上,散了席,谷夫人也乏了,各吩咐自回去。

    苏震岳最后走的,他要看着谷夫人吃了药才走。

    苏钰跟着小酌了两杯,出了屋子,冷风一吹,竟然有几分寒意。

    车驾己经停在乐道堂门口,苏钰正欲上车时,关氏带着苏玫走了过来,认真行礼道,“多谢大姑娘成全。”

    苏钰连忙躲开,笑着说,“三太太这是折煞我了。”

    “是我们娘俩欠了你的。”关氏说着,“但凡我能做到的,大姑娘尽管开口。”

    苏天佑和苏玫父女大和解,苏玫以后也能常家里,她这颗心也放下了。

    苏玫也跟着道:“大姑娘的大恩,来日我必将报答。”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苏钰说着看向苏玫,意味深长,“姐妹总是姐妹。”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族众人的命运本就是绑一起的。

    苏家家庭成员简单,没有庶出这一条,就抹掉了七成以上的家族矛盾。

    团结一心就算了,人嘛,都有自己的心思。

    内斗就没必要了,尤其是没有重大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没什么好斗的。

    苏钰希望苏玫能明白这一点,她从来没想过嫁贺英,抢婚什么的,就此翻篇。

    以后苏玫当安心当贺家媳妇,至于她想怎么当,都是她自己的事。

    只要她还当自己是苏家女儿,大家拥有共同的利益,互相之间不要内斗,能相互帮扶就更好了。

    关氏听得心中叹服,“大姑娘果然有胸襟。”

    “刚才老太爷才夸过我。”苏钰笑着说,伸手拉了拉大氅,“外头太冷了,三太太和妹妹快回屋吧。”

    苏玫道:“等闲了,我去找姐姐说话。”

    因为太晚了,苏玫和贺英也没回贺家。

    苏玫跟着关氏回了玉粹堂,至于贺英,随便找间书房凑和一晚,没让他睡马棚都是苏天佑心情好。

    苏钰回到听雨轩,疲惫涌了上来。

    这一天过的,可真是充实。

    什么都不想了,唤来小丫头打水洗脸,就要更衣睡觉。

    “姑娘……”绿川走过来,小心翼翼说着,“刚才婆子来说,下午薛大爷派婆子来送东西,管事见的,东西没要,都客气的退回去了,说是老太太的意思。”

    苏钰沉默,好一会才道:“退了也好,以后都不收了。”

    绿川不敢多言,侍侯着苏钰更衣睡觉。

    ***

    婆子提着东西回到晋阳长公主府,犹豫了好一会才敢进临流草堂。

    “没见到姑娘,是管事来接待的。”婆子低着头,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退回的食盒礼物,全部放到桌子上。

    东西在这里,话也就不用说了。

    薛迟并不意外,神色还是黯了下来,问,“现在国公府是谁主事?”

    能被薛迟使唤的婆子,个顶个的精明,虽然主子没有事先吩咐,该打听的都打听了。

    “是杨家的那位老太太。”婆子说着,“特意吩咐了管事,但凡公主府的送来的,都不收了。”

    薛迟听出问题,“谢无衣也往苏家送过东西?”

    但凡公主府送的,就表示送的不止他一个。

    另一个是谁,不言而喻。

    “送过一次。”婆子小心翼翼说着,“是姑娘房里的绿川姑娘接的。”

    往苏家送东西一直都是她去,管事却说,来过一个小子,听描述应该是墨砚。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薛迟说着。

    婆子大松口气,刚要见礼退下,就听薛迟又道,“东西都拿走。”

    “是。”

    婆子哪里敢问要怎么处理,拿起东西赶紧离开。

    等婆子出了门,薛迟平了平气,回到书桌旁,继续看卷宗。

    他己经收到宫里的消息,关太后说要指婚,都被慕容宁拒绝了。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做样子,苏钰也不会再收礼物。

    短期之面,见面只怕都不能了。

    心里早有预期,薛迟并不生气,只觉得有些沮丧。

    早知道这样,前些日子他就不该忙于公务,应该多与苏钰见面。

    “大人……”

    陈平进屋,上前见礼,说话却不像以前那般痛快,显得十分犹豫。

    “下官打听到一些,苏姑娘与谢大人是监察寮认识,长公主大寿那天,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不管是苏钰还是谢无衣,行踪都很好查。

    两人的交集非常少,只看表像很像是谢无衣在单相思。

    “还有呢。”薛迟说着,目光凝重。

    陈平犹豫起来,“苏姑娘经营过一家书店,叫文墨局,后因经营不善转手给了掌柜夏书和。”

    “据店里的伙计说,苏姑娘写过不少话本,卖的也很好。经常有读者会写信送到书局,苏姑娘会捡着回信。”

    薛迟有些意外,“她竟然还写过话本。”

    话本不像诗词,在文人面前是不入流的。

    苏钰一个国公府千金,写话本,若是被人知晓,定会被议论。

    “化名所写,京城所知之人甚少。”陈平赶紧说着。

    薛迟只是意外,并不会觉得写话本不入流,“这与谢无衣有何关系?”

    “谢大人也曾往文墨局递过信。”陈平说着。

    信件收发查起来十分费劲,尤其调查对象是谢无衣,准确度就更低了。

    建章营骑,天子近侍,谢无衣看着懒散,该干的活一点都不少。

    他的行踪一直有所隐瞒,身边使唤的人也绝对忠心。暗探查到他身上,不等出结果就要先出人命。

    再者,往书局送信这种事。谢无衣若是不想让人知道,随便找个下人,都不用说谁送的,送过去即可。

    书局每天收到那么多书信,除非知道专门的联络暗号,想找出来宛如大海捞针。

    “你是说,他们俩通过信?”薛迟目光不由的放到书桌上堆着的书信。

    这样的书信,苏钰也给谢无衣写完?

    这个想法,让他十分难受。

    他喜欢苏钰文字里的热情,这该是他一个人的。

    “下官并没有找到确切证据。”陈平用词十分谨慎。

    是他没有找到证据,到底有没有通信,他真不知道。

    就是知道了,以薛迟现在的情绪,他也不敢说。

    陈平继续说,“谢大人涉猎颇杂,对市面上贩卖的话本十分喜欢。不止文墨局的,其他书局贩卖的,只要市面上有的,他都会买。”

    谢无衣并没有贵族矜持,觉得话本低级,反而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的喜欢。

    每期出书都买,不放过一本,这种反而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喜欢苏钰写的话本。

    “这几年来,除了往文墨书局递信之外,其他书局也都递过。”陈平说着,“下官认为,谢大人出于对书籍的喜欢,会递信到书局也在情理之中。”

    “他倒是有时间。”薛迟说着。

    杂学是非常花时间的,就比如看话本,随便翻一翻两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够他看许多书卷了。

    陈平不敢接话,他一直觉得薛迟把自己逼的太紧了,谢无衣的状态反而比较正常。

    “从两年前,谢大人任职建章营骑的使挥使后,话本虽然还是按习惯买,书信却少了许多。”

    不过巧的是,其他书局都不送了,只给文墨局送信。

    “除此之外,苏姑娘与谢大人再无交集。”陈平说着,“下官有个猜测,谢大人可能是仰慕苏姑娘的文学才华。”

    书粉转爱慕之情,这是最有可能的。

    谢无衣像是在无理取闹,苏钰才会一脸茫然。

    薛迟神色缓和许多,“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再提起。”

    “大人放心。”陈平说着。

    调查出来这个结果时,他着实松了口气,苏钰和谢无衣清清白白,不存在感情纠纷。

    不然他都要担心,汇报完,就会被灭口。

    第60章 第 60 章 贺英在国公府书房迁……

    贺英在国公府书房迁就了一晚, 第二天就回了勇毅侯府。

    苏家上下都不待见他,连下人都有些冷淡,贺英呆不住,只能走。

    苏玫在玉粹堂住了三日, 早晚给长辈们请安, 尤其对苏天佑, 格外乖顺。

    “爹爹也就是嘴硬, 对我和弟弟都是极好的。”苏玫笑着说。

    父母的爱最无私,也最无感, 因为从小到大都能感受到,反而觉得不重要。

    直到出了阁,有了对比后,马上就知道爹娘的好了。

    “亲父女哪有隔夜仇。”关氏说着,“以后在贺家住着不舒服, 只管回家来,我把你的屋子收拾出来。”

    苏天佑虽然为爱发癫,但他重情。

    重情的人, 比无情的人好, 有人情味, 对家人就不会坏。

    “我也是如此想的,贺家现在穷了, 一个个都掉钱眼里, 烦死了。”苏玫说着。

    关氏宽慰她,“贺英是探花,将来前途还是有的。这回跟着你一起过来,倒是很乖觉。”

    苏家的家世背景在这里摆着,贺英想作妖, 难着呢。

    苏玫心头冷笑不己,却不想给关氏添烦,把话题岔开,“越哥儿书读的怎么样,先生怎么说?”

    提到苏越读书,关氏不禁叹气,“先生说,越哥儿是有天份的,只是心思不在上面。”

    苏天翊是状元,叶峰是状元,苏天佑是榜眼,如此强大的基因加成,教书先生都不敢说苏越没有天份。

    问题是,苏越不想读。

    母女俩正说话,就有婆子进来说,“太太,三姑奶奶,三姑爷来了,说来接三姑奶奶。”

    关氏估摸着也该来了,正想说请贺英进来,苏玫抢先一步说,“让他在前书房等着,我就过去。”

    “是。”婆子应着,转身去了。

    苏玫并不想回贺家,但贺英都来接了,也只得先回去。

    唤来小丫头侍侯更衣,梳洗穿戴好了,从苏震岳起,谷夫人,苏天佑,苏钰每处走一趟辞行。

    等到苏玫到前书房时,贺英己经等了一个时辰,天都黑透了。

    夫妻俩走到二门上车,洪婆子正吩咐小子们往车上搬箱子。

    “这些是太太给三姑爷,三姑奶奶准备的。”洪婆子笑着说,“这箱里的是药材用品,另外一箱是今年的冬衣。”

    药材是给苏玫补身体的,用品是供苏玫日常使用的。

    衣服是今年做冬衣时,关氏没有裁苏玫的用度,针线上依然做了苏玫的份。

    按关氏想的,就是苏玫出嫁了,也不能受委屈。

    还是按照在家里的惯例,四季的衣服首饰全都有。

    箱子里也有贺英一件,原本是给苏越做的大氅。因毛峰出的不好,一直白放着,便顺手送给贺英。

    “多谢岳母。”贺英郑重致谢。

    洪婆子笑着说,“姑爷太客气了,太太只有三姑奶奶一个女儿,自然要偏疼些的。”

    “那是自然。”贺英笑着,“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话间,苏玫己经先一步上车,贺英也紧跟着上来。

    马车缓缓驶出二门,贺英拿出汤婆子塞到苏玫手里,“车里还是有些冷,你暖暖手。”

    苏玫看着手里的汤婆子,又看一眼贺英。手是暖了,心却更冷了。

    “我还得谢谢六爷,要不是你的主意,我也不会跟父亲和解。”苏玫说着。

    到门口堵苏钰这出,是贺英的计划。

    她虽然很想与娘家和解,但要怎么做,她是不知道的。

    然后,贺英提供了计划。

    贺英笑着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哪里需要说谢。”

    他与苏钰相交一场,很了解苏钰。

    苏钰能跟仕子们玩的好,才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大气。

    小事从来不放在心上,有容人之量,也有宽容他人的度量。

    只要苏玫是真心想和解,就算为了苏天佑,她也会成全。

    “呵~夫妻啊。”

    ***

    临近过年,各家各户都十分忙碌,交际应酬少了许多。

    苏钰更是修身养性,在家搞创作,连关子烨递的拜贴都没去。

    品花楼重新装修好了,吴德全各种写信,请京城的才子显贵过去捧场。

    关子烨就想着,趁机开个诗会,大家以文会友,热闹一番。

    “我才不去,肯定会被说三道四。”苏钰说着。

    只要想到品花楼为何重新装修,她短期内就不想去品花楼。

    绿川在旁帮着苏钰整理书稿,笑着说,“刚才三姑奶奶送来贴子,三天后贺姑娘出阁,是姑爷的亲妹,希望姑娘能过去。”

    苏钰并不想去,但刚与苏玫和解,她的小姑子出嫁,又特意下贴,也不好不去。

    “那就去吧。”苏钰随口问,“许的是哪家啊?”

    “贴子上说了,是冯家大爷,冯家的大房长子。”绿川说着。

    冯家虽然没有爵位,却是是书香门第。冯大爷的曾祖曾官至阁老,冯大爷的父亲也是进士出身,是现任吏部员外郎。

    冯大爷去年中了秀才,听说样貌生的也不错。

    与苏小妹说不上天作之合,至少门当户对。

    “冯家啊……”

    苏钰想到了冯决,监察寮二队的队长,慕容宁的心腹。

    不过监察寮与建章骑营不同,天子近侍都是贵族子弟,监察寮应该不讲究出身。

    京城姓冯的那么多,不可能这么巧。

    “姑娘认识冯大爷?”绿川好奇问。

    京城子弟里卧虎藏龙,冯大爷一个秀才,苏钰应该不认识。

    苏钰摇摇头,“礼物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绿川说着,放下书稿,到暖阁里。把自己挑好的四件礼拿出来,让苏钰过目。

    贴子来了,不管人去不去,礼都得到。

    未出阁的姑娘送礼,不外乎首饰布料,意思一下就行,她都可以做主。

    苏钰随意看了一眼,“嗯,挺好的。”

    苏钰点头了,绿川这才叫来小丫头,把四件礼物包装好,等三天后带过去。

    “姑娘许久不写书稿,终于又动笔了,夏掌柜肯定很高兴。”绿川笑着说。

    自从开始谈恋爱,苏钰就封笔了。

    现在不能谈了,马上又开始写。

    恋爱让人懒惰。

    “这本不出。”苏钰说着。

    写的是,她和薛迟的爱情故事,从当笔友开始,又在现实相遇。

    这样的故事适合自己读,绝对不能出书,她甚至都不想让薛迟看到。

    绿川会意,笑着说,“我一定帮姑娘好好收着,谁都不让看到。”

    苏钰敲了一下绿川的头,“就是你聪明。”

    “不聪明姑娘也不喜欢。”绿川说着。

    三天后,贺小妹出阁当天,苏钰与关氏同车去了勇毅侯府。

    虽然与贺英订过亲,苏钰真没来过勇毅侯府。

    只是隐约知道,勇毅府大不如前了,要不是贺英中了探花,只怕还要再下一层。

    三代侯府,人口繁杂,没有一个能顶起门户的能人。单凭着爵位和捐官的虚职,根本就撑不起侯府的门面。

    车驾停到二门,丫头扶着关氏和苏钰下车。

    关氏来过贺家,知道贺家内部管理凌乱。

    贺大太太为了省钱,府内通行没有马车,全凭两条腿走。

    有客来,别说主人来接,有时候连个管事媳妇都没有。

    “太太,大姑娘……”

    一直在二门等侯的宝瓶迎了上来,“三姑奶奶有事在身,派我来迎太太和大姑娘。”

    苏钰笑着道:“小姑子出嫁,当嫂子的是要忙些。”

    “怎么是你过来?”关氏问宝瓶。

    宝瓶是苏玫的贴身丫头,就是苏玫过不来,也该是张婆子过来。

    派丫头来迎,就显得太怠慢。

    她是苏玫的亲妈,不会计较。但怠慢苏钰,就显得失礼。

    宝瓶神情欲言又止,吱吱唔唔的说了。

    苏玫没来,是真的来不及,被缠住了。

    张婆子没来,不是张婆子托大。而是贺大太太,贺二太太正跟苏玫闹着,实在走不开。

    勇毅侯府守了三年孝,小一辈的婚事都耽搁了。

    贺英娶亲时,贺大太太都不太乐意,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先出阁。

    但苏玫这边等的急,不得己先娶了苏玫。

    贺大太太有些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终于苏玫娶进门了,苏大太太想着,怎么也得轮到自己女儿了。

    没想到冯家那边送来消息,说是冯老太太不太好了,想借着喜事冲一冲。

    再就是不想再耽搁,不然再等三年,双方年龄都太大了。

    贺二太太本来就担心冯家的亲事黄了,当然想着赶紧把贺小妹嫁过去。

    贺大太太哪里会同意,哪怕是贺大老爷发话,她都不同意,公然吵闹起来。

    女儿现在出嫁,还是几个月后出嫁,本没有妨碍,根结点在于钱。

    高门大户嫁娶都非常花钱。

    就比如贺英成亲,哪怕办的仓促,因为娶的是苏家千金,单是聘礼就一万两。

    再加上其他一起,总共花了一万五千两。

    看着帐单的时候,贺大太太心都在滴血。

    勇毅侯府是真没钱了,一万五千两拿出去,掏空了半个家底。

    现在侯府总帐上,也就一万多两。

    要是再发嫁贺小妹,虽然不像贺英娶亲那样能花,但大几千两也是要的。

    这笔再花出去,到她女儿出嫁时。她就是再想给女儿嫁妆,没钱了,怎么都没用。

    为了谁的女儿先出嫁,或者说谁的女儿用这份嫁妆,大房二房吵闹不休,连贺老太太劝解都没用。

    只用嘴劝,一点私房钱都不往外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怎么都没用。

    本来这些与苏玫是无关的,贺二太太却在孙怜娘的怂恿下,找贺大太太说。

    帐上没钱,但苏玫有钱。贺家给的聘礼,苏玫的嫁妆全在自己手里,肯定是笔大数目。

    同时贺二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向贺大太太保证,只要先发嫁贺小妹,她就向苏玫借钱。

    贺老太太趁机调解,贺大太太犹豫一下也同意了。

    都知道苏玫爱慕贺英,为了贺英各种倒贴,从苏玫手里拿钱应该很容易。

    贺小妹和冯大爷的婚事开始张罗,贺大太太也开始催贺二太太,贺二太太每次都说在说了,不能太心急。

    原本贺二太太想着,苏玫如此倒贴贺英,自己拿出婆婆的款来,苏玫怎敢不从。

    再者,苏玫不守妇道,本就有过错。

    因为此事,冯家都对贺小妹有点意见。

    要不是冯老太太不太好,需要冲喜,又担心儿子年龄拖大,婚事都有点悬。

    苏玫做为嫂子,不该补偿一下小姑子吗。

    贺二太太想的很好,结果苏玫进门后,婆媳不和,各种打架。

    贺二太太就是再傻,跟苏玫吵闹这么多回,也知道这个儿媳妇拿捏不住。

    事己至此,贺二太太就想着,先把贺小妹嫁出去再说。

    后来苏玫流产,关氏隔三差五的过来,一副不打算在贺家过下去的模样。贺大太太急了,她不敢去找苏玫,但她可以找贺二太太。

    今天贺小妹出阁,今天再不闹,就真没机会。哪怕让贺二太太拿自己嫁妆出来,也得咬下来一块肉。

    贺二太太哪里是贺大太太的对手,本性又怂,顾不上体面,直接带着贺大太太去找苏玫。

    宝瓶过来时,贺大太太正在怒骂贺二太太,张婆子担心苏玫吃亏,不敢离开,便让宝瓶过来接人。

    “贺家竟然这么穷了……”

    别说苏钰一个闺阁女儿,连关氏听完都惊呆了。

    女儿出阁虽然是小喜事,但相熟的亲友也是会来的。

    这种时候撕逼,还是两个长辈跑到晚辈面前撕,叹为观止。

    “我听府里的老人抱怨过,说是大如从前。”宝瓶说着。

    她是陪嫁丫头,虽然也领着贺家的月钱。但苏玫手里有钱,张婆子管事,对下人从来大方,他们这些陪嫁都不缺钱用。

    关氏听得都无语了,苏钰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什么都不说。

    这一路走来,苏钰留意四周环境,哪怕今天有喜事,也有几分破败之像。

    连带着来往的下人,虽然衣衫整齐,脸上多少都带着点怨气。

    宝瓶边说边走,刚进苏玫所住的院落,里头就传来贺老太太的叹息声,“大喜的日子,你们在这里闹,也不怕亲戚朋友笑话。”

    贺大太太一直吵闹,张婆子便打发人去请贺老太太,想着多少能管一管。

    贺大太太话中含怒,十分不客气,“老太太,当日是你调停的,给二太太做了保。现在她女儿拿了嫁妆出嫁了,却翻脸不认帐。”

    贺老太太嘴上说这么多,拿钱出来啊,其他都是虚的,钱拿出来才是真的。

    贺二太太被贺大太太骂的没处站,抹着眼泪对苏玫说,“今天小妹出嫁,你当嫂子的拿钱出来怎么了。”

    苏玫气笑了,“太太们都有嫁妆,轮几轮能轮到我。”

    刚才贺大太太和贺二太太在她跟前闹的时候,她觉得有点莫名,又有种看猴戏的奇葩感。

    要刚进门的嫂子贴钱给小姑子当嫁妆,这种话竟然能说出口,是真不知道廉耻二个字是怎么写。

    一句太太们,是把贺老太太也包括在内,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贺大太太并不冲着苏玫,她这个隔房的大娘,问侄媳妇要钱,实在张不开口,只是对贺老太太道:“老太太,您怎么说。”

    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手里不可能没钱,却是死抠着,估计是想带进棺材里。

    贺老太太一声叹息,却是看了一眼苏玫,正想开口时,就听门口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亲家太太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关氏和苏钰一前一后进来。

    看到关氏,贺老太太马上住了口,贺二太太则有些怕了。

    “亲家太太来了。”贺老太太陪着笑脸。

    “老太太,安好。”关氏笑容很淡,却是看着贺二太太,“我刚才外头听到,什么嫁妆不嫁妆。贺家这样的大族,怎么可能算计儿媳妇的嫁妆,想来是我听错了。”

    几乎明示的话,连贺老太太脸色都肉眼变得难看起来,贺大太太也低头不敢吭声。

    关氏可是不好惹的,出身名门,贵妇社交圈里出了名的社牛。

    说话温和,手腕圆滑,却从来不吃亏。

    “怎么能呢,我是看媳妇病了,过来瞧瞧。”贺二太太一脸慌乱说着,“小妹那里快收拾好了,我得过去看看。”

    说着,也不管在场众人的脸色,急匆匆跑了。

    贺大太太看她跑了,虽然生气,但当着关氏的面,不可能从苏玫拿到钱,便笑着道:“亲家太太跟六奶奶肯定有话说,我也先过去了。”

    贺老太太趁机道:“我也去看看小妹那边怎么样了。”

    三人齐刷刷走了,关氏顿时拉下脸来,“勇毅侯府,高门大户,竟如此不知廉耻。”

    以前只觉得贺英阴险算计,贺二太太糊涂又闹腾。

    直到今天,连贺老太太在内,都在算计儿媳妇嫁妆,这是从上到下烂透了。

    “母亲不必生气,随她们闹去,当猴戏看了。”苏玫说着。

    她以前还觉得关氏只陪嫁她庄子很不方便,现在是庆幸。

    庄子田契动不了,她的嫁妆,谁都拿不了一分。

    苏钰听得笑了,“妹妹现在精神好多了。”

    换成以前的苏玫,太婆婆,婆婆在她面前闹,肯定得先内耗一番。

    现在想开当猴戏看了,精神状态这是真好了。

    “让姐姐看笑话了。”苏玫笑着说,“难得姐姐肯过来,我是真的高兴。”

    毕竟是贺家,要不要请苏钰,她也犹豫了许久。

    请了,担心苏钰尴尬;不请,亲小姑出阁,正常人际交往不送贴子,显得失礼。

    最后,她写了贴,来不来由苏钰决定。

    “我许久不出门了,正好透口气。”苏钰笑着说。

    “贺英呢?”关氏问。

    自己老婆被欺负,贺英这是又装死了吗。

    “他估计在后头,收拾小妹的嫁妆。”苏玫说着。

    贺大太太和贺二太太都直接在贺老太太面前撕,贺二老爷又是个废物。

    要是没有贺英张罗,贺小妹的嫁妆只怕难抬走。

    关氏脸色稍缓,却是道:“没想到贺家内里竟如此不堪。”

    出身名门,出阁前千金小姐,银钱从来不放眼里。

    出阁后,虽然与丈夫不和,苏家的钱和势是管够的。

    关氏人生里就没有缺钱这个概念,对于落魄贵族也只是有所耳闻,接触到的亲戚里,贺家还是第一个。

    苏玫对于贺家落不落魄全然不在乎,她又不依靠贺家穿衣吃饭。

    “既然来了,我们也去看看吧。”苏玫说着。

    贺小妹与贺二太太不同,温柔识大体,虽然有些过份老实,却招人疼。

    她流产后,贺小妹还来看过她几次,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看的出来是真心的。

    贺小妹与贺二太太同住,住了东厢房三间,出阁备嫁也在此处。

    全福娘子己经在梳头,说要来看贺小妹的贺老太太和贺二太太均不在,只有几个旁支的妇人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话。

    贺家本家都那么穷了,旁支就更穷了,趁着有喜事想过来占点便宜。

    “六奶奶来了……”

    妇人们看到苏玫,连忙起身问侯。

    正在梳头的贺小妹也欲起身见礼,苏玫笑着道:“快坐下吧。”

    苏钰第一次见贺小妹,果然如苏玫所说,看着就很老实,招人疼。

    贺家二房的基因也是真奇葩,父母那样,儿女又这样。

    “苏大姑娘……”

    贺小妹看到苏钰时,明显愣了一下。

    苏钰可是京城名人,认识她的太多。

    因为太有名了,又是未来的嫂子,她曾偷偷看过苏钰。

    “竟然认得我。”苏钰笑着,“幸好带了礼物来了,不然就尴尬了。”

    关氏早有准备,送了一套头面添妆。苏钰也把礼物送上,贺小妹起身道谢。

    全福夫人梳完头,离迎亲还有一会,便没盖上盖头。

    片刻后,贺老太太,贺大太太,贺二太太也终于过来了。

    贺大太太心情还不错,贺老太太终于吐口,她从私房里拿钱,女儿嫁妆有着落,又不用自己补贴,自然开心。

    贺二太太也高兴,自己女儿拿着嫁妆出门了,贺大太太以后也不再找她麻烦。

    贺老太太有点不高兴,但老人成精,面上一点都不显,乍一看婆媳三人还算和谐。

    众人闲话间,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到迎亲的吉时了,却没听到鞭炮声。

    有个旁支妇人小声说着,“是有事耽搁了吗?”

    “有什么事能比迎亲还重要的。”另一个妇人小声说着。

    整理好嫁妆的贺英也过来了,心里有些担心,不会是冯老太太今天就……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之时,就有小厮飞跑进来喊着,“出事了,冯家被抄家了……”